第十章 來自草原的一封信(第2/3頁)

我和胖子聽得全神貫注,黃大仙廟裏究竟藏著什麽東西,犯得上讓“泥兒會”這麽不惜血本地折騰?那口箱子又被他們弄到哪裏去了?“泥兒會”那些胡匪最後的下場又是怎樣?我們好奇心都很強,恨不得把這件事刨根問底,要不然晚上睡覺都睡不踏實,可四嬸子也只知道這麽多了,而且就連這點內容的真實性也無法保證,當年他哥中了槍爬回屯子,就剩下一口氣了,說出來的話也都是顛三倒四,誰知道他說的靠不靠譜。

我見實在沒什麽可再打聽的了,只好和胖子一起接著去削墳磚,那時候提倡移風易俗,平荒墳開良田,因為在許多邊遠地區火葬還不現實,仍然要實行土葬,但和舊社會也已大為不同,第一是薄葬,其次是深埋不墳,穴地二十尺下葬,不起封土墳丘,墓穴上面照樣可以種植莊稼。

不過我們這的深山老林中,人煙稀少,也犯不上為墳地和莊稼地的面積發愁,只是平些荒墳古墓,用墓磚代替建築材料而已,但這墳磚極不好削,這些青磚都被古墓中屍臭所侵,臭不可近,雖是年久,仍不消散,削割平整之後,還要用燒酒調和石灰才能除掉異味。

我又削了幾塊,聞了聞自己的手指,頓時熏得我直皺眉頭,我捶了捶自己酸疼的脖子,望著屯子外沉默的群山,突然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失落,難道我這輩子都要呆在山裏削墳磚看林場了嗎?毛主席揮手改航向,百萬學子換戰場,上山下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雖然這確實鍛煉人,可畢竟和我的理想差距太大,當時還太過年輕,面對自己的前途心浮氣燥,一想到一輩子窩在山溝裏,不能參軍打仗實現自己的抱負,內心深處立時產生陣陣恐慌,鼻子發酸,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胖子看我神色古怪,就問我想什麽呢?怎麽整天愁眉苦臉的?我嘆了口氣答道:“媽了個逼的,還不就是為亞、非、拉美各洲人民的解放事業發愁。”胖子勸我道:“別發愁了,人家亞、非、拉美各洲人民的日子過得怎麽樣,咱們是顧不上了,可能人家也用不著咱替他們操心,眼瞅著快下工了,晚上我請你們吃驢下水,到時候敞開了吃,拿他們東北話講就是別外道,可勁兒造。”

我抹了抹淌下來的鼻涕,正要和胖子商量怎麽收拾驢下水,這時候老支書回來了,他到大隊去辦事,順便給知青們取回了幾個郵包,這山裏交通不便,我們來插隊好幾個月了,幾乎都和外界失去了聯系,頭一次看見有郵包信件,如何不喜出望外,當下把一切事情都拋在了腦後,我和胖子最記掛的,當然是家裏的情形,可支書翻了半天,告知沒有我們的郵包,這都是另外幾個知青的。

我雖然知道家裏人現在都被隔離了,當然沒機會寄來東西,但心裏仍然很不是滋味,正要轉身離去,老支書又把我們倆叫了回來,他手裏舉著一封信,說只有這封信是寄給你們倆的。

我和胖子微微一怔,趕緊沖過去把信搶了過來,心裏還十分納悶,怎麽我們兩個人一封信?燕子也十分好奇,湊過來跟我們一同看信,我按捺著激動的心情,迫不及待地看了看信封,信是我們老家軍區傳達室轉寄來的,所以裏面還有個信封才是原件,顯然發信人並不知道我和胖子插隊落戶的地址,才把信寄到了軍區,隨後又被轉寄過來。

我拆開信件,一個字一個字認真的讀了起來,原來發信人是我和胖子在全國大串聯的時候,在火車上結識的一位紅衛兵戰友丁思甜,她年紀和我們相仿,是文藝尖子,我們一見如故,曾結伴串聯了大半個中國,在毛主席的故鄉,我們每人抓了一把當地的泥土,整整一天一夜沒有放手,結果後來手都腫了,在革命聖地延安,我們在窯洞裏分吃過一塊幹糧,我們還在天安門接受了最高規格的檢閱,串聯結束分手的時候,我們互相留了通信地址,這事已經過去好一段時間了,萬萬沒想到今時今日,會在山裏收到她的來信。

丁思甜的父母都是博物館的工作人員,丁家總共四個孩子,分別以“抗美援朝,憶苦思甜”為名,這也是當年給孩子取名的主流,她在給我們的信中提到:寫給我最親密的革命戰友胡八一和王凱旋,自從咱們在偉大的首都北京分別以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懷念著咱們一起大串聯的日日夜夜,早就想給你們寫信,可是家裏發生了很多事……,我想你們一定如願以償地入伍參軍了吧,光榮地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成為一名革命戰士也是我的夢想,希望你們能把穿上軍裝的照片寄給我,讓我分享你們的喜悅……最後請不要忘記咱們之間的革命友誼,祝願它比山高,比路遠,萬古常青,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