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車禍(第2/3頁)

Shirley 楊同胖子買了兩支捕蟲網和三頂米黃色荷葉遮陽帽,按照事先的計劃,我們要裝扮成自然博物館的工作人員,進森林中捉蝴蝶做標本。瀾滄江畔多產異種蝴蝶,所以借這種捕蟲者的身份作為掩護,到蟲谷裏去倒鬥,這一路上就不至於被人察覺。

其余的裝備我們盡量從簡,這雲南的山區中不像沙漠戈壁,水和食物不用太多,把背包中空出來的部分,盡可能多地裝了各種藥品,以便用來應付林中的毒蟲。

我把三支六四式手槍分給胖子二人,胖子不太滿意,這種破槍有個蛋用,連老鼠都打不死,一怒之下,自己找東西做了個彈弓。當年我們在內蒙大興安嶺插隊,經常用彈弓打鳥和野兔,材料好的話,確實比六四式手槍的威力大。

一切都準備妥當之後,我們乘車沿320國道,從哀牢山無量山與大理點蒼山洱海之間穿越,來到了美麗的瀾滄江畔。我們的目的地是雲南省境內山脈河流最密集的地方,那裏距中緬邊境尚有一段距離。

最後這一段坡陡路窄,長途車只能在懸崖上行進。司機是個老手,開得漫不經心,路面狀況很差,高低起伏,又有很多碎石和坑窪,一個急彎接著一個急彎,車身上下起伏,屢屢化險為夷,驚得我和胖子出了一身身的冷汗,只恐那司機一不留神,連人帶車都翻進崖下的瀾滄江中。

車中其余的乘客們,大概都是平日裏坐慣了這種車的,絲毫不以為意,有的說說笑笑,有的呼呼大睡,加之車中有不少人帶著成筐的家禽,老婆哭孩子叫,各種氣味混雜,刺鼻難聞。我不是什麽嬌生慣養之人,卻也受不了這種環境,實在不堪忍受,只好把車窗打開,呼吸外邊的新鮮空氣。

我探出頭去只見山崖下就是湍急的瀾滄江,兩岸石壁聳立,真如天險一般,江面並不算寬,居高臨下看去,江水是暗紅色的,彎彎曲曲地向南流淌。

胖子恐高症犯了,全身發抖,也不敢向車窗外看上半眼,只是連聲咒罵:“這操蛋司機也真敢做耍,這是……開車還是他媽耍雜技呢?這回真是想要去了胖爺啊,老胡咱們再不下車,哥們兒就要歸位了。”

Shirley 楊也坐不習慣這樣的過山車,幹脆緊閉著眼睛,也不去看外邊,這樣多少還能放心一些。

我對胖子說:“革命尚未成功,咱們還要努力。你再堅持堅持,現在下了車,還要走上好遠。你想想紅軍爬雪山過草地的時候,是怎麽堅持的,你眼下這點困難算得了什麽?實話告訴你,我他媽的也快讓這破車顛散了架了。”

旁邊一個當地販茶葉的人告訴我們:“看你們嚇得咯樣,搞點暈車藥片來甩,多坐咯幾趟就覺得板紮嘍。你們要克哪點噶?”

雲南當地的方言繁雜,並不好懂,我們這次又不想與當地人過多接觸,所以茶葉販子說的什麽,我根本沒聽明白,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那賣茶葉的見我不懂他的話,就用生硬的普通話對我說:“我是說看你們難受的樣,還坐不習慣這種車,習慣就好嘍。你們是要到哪個地方去?”

我看這人是當地土生土長的,正好可以找他打聽一下路程,便對茶葉販子說:“我們是倒……倒……倒博物館的,不不,我們是自然博物館的,想去蛇河捉大蝴蝶。跟您打聽一下,這裏到遮龍山還有多遠?我們在哪裏下車比較好?”

茶葉販子一指遠處江畔的一座高山:“不遠了,轉過了那個山彎下車,就是遮龍山下的蛇爬子河。我也要到那裏去收茶葉,你們跟著我下車就行。”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灰蒙蒙的巨缽形山體聳立在道路的盡頭,山頂雲封霧鎖,在車裏看過去,真有種高山仰止的感覺。雖然已經在望,但是望山跑死馬,公路又曲折蜿蜒,這段路程還著實不近,看來我們還要在這輛破車上多遭一個小時的罪。

我們都是坐在車的最後邊,正當我跟茶葉販子說話的時候,車身突然猛烈地搖晃,好像是壓到了什麽東西。司機猛地刹住車,車上的乘客前仰後倒,登時一陣大亂。混亂中就聽有人喊壓死人了,胖子咒罵著說這神經病司機這麽開車,他媽的不壓死人才怪,同我和Shirley 楊一起從後邊的窗戶往來路上張望。

我只往後一看,便覺得頭皮發麻,趕緊把視線移開,再看下去非吐出來不可。他娘的,被壓死的這究竟是什麽鬼東西?

這時司機也從車上跳下來,去查看車後的狀況,後邊路上有兩道醒目的綠色痕跡,痕跡的盡頭卻不是什麽人,而是一段被車撞斷的石人俑,跟真人一般的大小。石俑並不結實,只有外邊一層石殼,中間全是空的,被撞得碎成了若幹殘片,裏面爬出來的都是密密麻麻的白色蛪蟲①。無數的蛪蟲被車輪碾得稀爛,地上有很多死蟲身體裏流出的綠汁,那種惡心的情景,叫人看得想要嘔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