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灶王爺變臉 七

白四虎棺材鋪的買賣有內賊,虧空大的堵不上了,他腦子雖然不好,卻記得先人交代過的話,留下兩間正房沒賣,但始終沒找到任何東西,他那兩間房在糧店胡同,離北站不遠,反正解放前他是住那一帶,往後的事,莊八輩兒就不知道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郭師傅怎麽聽怎麽覺得白四虎是他要找的兇犯,頭一個,歲數對得上,二一個,左耳有傷痕,雖然沒當過木匠,卻開過棺材鋪,所以說人熟是一寶,要不是認識莊八輩兒,人家願意跟他念叨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怎能知道兇徒左邊耳朵上不是胎記,當年也沒做過木匠,原來以前問得全不對,難怪打聽不出來。

郭師傅謝過莊八輩兒,起身回家,轉天一早,他和丁卯去北站附近打聽了一下,真有這麽個白四虎,周圍鄰居都說此人老實巴交,平日裏很少出門,除了口重,吃鹽吃的多,也沒有任何反常的舉動。

郭師傅探明了,不敢打草驚蛇,回去告知老梁,北站糧店胡同有個白四虎,很可能是刨錛打劫的兇犯。

老梁雖然信得過郭師傅,可此事比較棘手,“刨錛打劫”在天津衛傳了十幾年,前前後後至少有二三十條人命,使得民心不安,城裏人多的地方還好,天黑之後,周邊的偏僻所在沒人敢去,可這個兇犯作案沒規律,從來不留活口,緝拿了十年沒有結果,拿賊要拿贓,無憑無據,總不能進屋就抓人,你不把刨錛打劫的兇器找出來,怎麽認定是白四虎所為?

不過官衣兒要想查個人,可太容易了,以查戶口為名去敲白四虎家的門,先摸摸此人的底,當天中午派去兩個人,敲開門還沒等問話,白四虎突然撞開人就逃,派去的公安一看這人就是做賊心虛,一個人從後頭緊追,留下的那個人進屋查看,到裏屋看到竟有河神郭得友的牌位,感到奇怪不解,納著悶兒再往炕上一看,躺著白乎乎的一個人,怎麽跟個雪人似的,定睛細看,卻是滿身鹽霜的一具女屍。

這案子可大了,公安民兵巡防隊乃至駐軍,出動了不下七八百人,分成幾路追捕逃走的白四虎,這就沒處跑了,最後在一條臭水溝裏把人抓住了,二十多人在臭水溝中又摸了兩天,摸出白四虎扔下的刨錛,鐵證如山,容不得他不認,供出解放前怎麽在地攤兒上看到刨錛,怎麽起了歹心,購得刨錛揣在身上,分別在哪些地方做過案,有一次刨倒了一個外地來的女人,他見這女子頗有姿色,便趁天黑將死人帶到家中,每天跟女屍一同睡覺,一年之後死屍有了身孕,再後來現出腐壞之狀,怕有屍臭讓鄰居發覺,便用大鹽腌住,聽外邊傳言說郭師傅要來拿他,心下驚慌不知所錯,女屍給他出主意,讓他打板上香,供上郭師傅的牌位,拜幾天此人必死,沒想到剛過了幾天就被捉拿歸案。

老梁認為供詞非常詭異,可見白四虎迷信思想甚深,女屍怎麽可能生孩子,還給此人出主意?再說打板兒上香能把人拜死,⑤㈨⒉世上哪有這種事?白四虎刨倒的女子,起初應該是腦死亡,肉身還活著,後來肉身懷了胎,屍身腐壞發臭,那時候是真死了,因白四虎不明究竟,以為這女人進家之前已是一具死屍,民間將腦死之人稱為活屍,他這麽說也對,至於白四虎聲稱前幾天女屍忽然開口說話,定是他自己胡思亂想出來的,最後是這麽定的案,如何批捕,如何服法,不在話下。

至於白四虎屋中的女屍,端午那天是不是真的說話了,它給白四虎出主意,打板兒上香拜死郭師傅?

這麽跟您說,女屍裹在鹽霜裏,不可能開口出聲,但也不是白四虎聽錯了,您別忘了,白四虎糧房店胡同的老房子裏有東西,怎麽找也找不出來,實際上跟他說話的不是女屍,而是另有其人,如果是短篇說部,“刨錛打劫”一案告破,兇犯認罪服法,咱們講到此處也該完結了,河神的故事卻是長篇,裏頭有個前因後果,說到後文書“糧房胡同兇宅”,才能解開前邊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