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僵屍媳婦兒鬼孩子 四

郭師傅想起當年鬥姥廟鼠仙偷啃蠟燭的傳說,這麽大的白背老鼠也是少見,他心覺有異,可屋裏並沒有燈油蠟燭,又沒有隔夜之糧,老鼠為什麽在門前不走?

正納著悶,那只老鼠掉過頭順著墻邊走了,郭師傅以為自己想得太多,一看老鼠走了,他也想回屋睡覺,可那老鼠走出不遠又停下,扭回臉盯著他。

郭師傅心說:“這是要讓我跟著走?”他回屋拿了手電筒,然後關好門跟著那只老鼠走,想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八臂鬥姥廟胡同算半個郊區,位置挺偏僻,出了胡同口往北去,是好大一處灰坑,兩個體育場加起來那麽大,周圍沒有住家,當年全是蘆葦地,造鬥姥廟的時候燒蘆葦取土,形成了一個長方形的大坑,坑中土質不好,盡是暗灰色的淤泥,所以叫灰坑,另外還有個地方叫灰堆,跟這個大灰坑兩碼事,天熱的雨季灰坑裏積滿了水,臭氣熏天,坑底淤泥上長出了一人多高的蒿草,蚊蟲滋生,那水裏也沒有魚,卻有不少蛤蟆秧子,說俗裏叫蛤蟆秧子,無非是蝌蚪,長大了變成蛤蟆,經過有人拿鐵絲紗布做個小抄網,蹲到坑邊撈蛤蟆秧子玩,大人孩子都有,一不留神滑下去,爬不上來便陷在淤泥臭水裏頭淹死,灰坑每年至少要死兩三個人。

郭師傅在後頭跟著那只老鼠,走到灰坑邊上,再找老鼠找不著了,可能是哪有個洞,順窟窿鉆了,眼看四周荒草掩人,黑漆漆沒有燈火,深夜無人,野地裏連蛤蟆的叫聲也沒有,這情形讓他都覺得有點發怵,遠遠聽到譙樓之上鐘打三更三點。

由打明朝鑿築天津城開始,老城裏便有鼓樓鐘樓,晨鐘暮鼓的報時方法,作為一種傳統延續了幾百年,五十年代之後才逐漸取消,那年頭很少有人戴得起手表,百姓們都習慣於聽鐘鼓報時,當時平房也多,平地開闊,鼓樓上一打更,聲音能傳出很遠,剛解放那些年,人們說到晚間幾點幾點,仍習慣說幾更,一夜分五更,每更一個時辰,一個時辰相當於兩個鐘頭,晚上一九點為定更,三更是零點前後,二更到五更只敲鐘不擊鼓,鐘聲清遠,不至於影響老百姓睡覺,天亮後是先擊鼓再敲鐘,郭師傅一聽城裏鼓打三更,自己跟自己說:“深更半夜跟著只老鼠跑到荒郊野地裏,我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想想可笑,轉身要走,手電筒照到灰坑水面上,隱約看到一個白乎乎的東西。

那地方是大灰坑的一個死角,平時撈蛤蟆秧子的人都不會上這來,換了旁人即使看見,也不會多心,可郭師傅那雙眼是幹什麽吃的,一打眼就看出水裏那東西是個死屍,臉朝下後背朝上浮在水面上,灰坑裏盡是惡臭的淤泥水草,坑中積水也不流動,這個人死後一直在那沒動過地方,在水面的蒿草中半掩半現,浸得腫脹發胖,正是天熱的季節,死人身上已經長出了白蛆。

郭師傅拿看到灰坑裏有個死屍,天熱爬滿了蛆,夜裏沒法打撈,只好先回去,讓丁卯到公安局去找人,等到天亮,拴個繩套,把屍體拖拽上來,死屍身上有衣服鞋襪,周圍看撈屍的住戶指認,死屍是住在離灰坑不遠小王莊的一個年輕人,前幾天出門再沒回家,找遍了也沒找到,沒想到滑進灰坑裏淹死了,這地方這麽偏僻,怎麽讓郭師傅找到了?

公安局的老梁也奇怪,問郭師傅怎麽發現的死人?郭師傅說是趕巧了,昨天夜裏我們家鬧耗子,追著那只大耗子到這,才瞧見灰坑裏有長滿了蛆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