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吳老顯菜園奇遇 四

當時城裏城外總丟小孩,丟了便找不回來,一開始傳言是有拍花的拐子,踩訪隊的人到處蹲堵,城裏查的嚴,自此太平無事,城外一些村莊又開始丟小孩,鄉下人少,來個外人就容易引人注意,經過走訪,逐漸得知丟孩子的地方,都有村民看見過一個來路不明的婦人,這婦人蒙著藍布頭巾看不到臉,身上穿的衣服長袍大袖,於是踩訪隊撒開網找這個人,雖然人手不夠,但對付一個拍花子偷小孩的婦人,一兩個人已綽綽有余,吳老顯也是大意了,有天他自己一個人到附近村莊蹲點兒。

白天村民們大多下地幹活,秋高氣爽,田野裏粗壯的高粱,頂著大紅帽子,鄉下有這麽句話,三春不如一秋忙,收莊稼的時候農活最忙,往常幹完活兒就睡覺,農村人睡覺都早,白天幹完農活,回家吃了飯,天一擦黑就睡覺,一是累了一天,二是節省燈油。

這天的情況卻不一樣,村裏幾家地主出錢請來戲班,在村頭搭了台子唱戲,因為那時田地多的大戶人家,一到秋天,自家的農活忙不過來,必須臨時雇些幫工,管吃管喝給份錢,農活兒非常辛苦,出的是大力,忙活完了之後,幾家雇人的主家往往會掏錢請戲班子,來村裏演幾出戲犒勞幫工,村民們也跟著沾光,附近村的人全跑過來看,上演的戲碼主要以打戲居多,文戲光聽老生哼哼唧唧在那唱,村民們不喜歡看,也看不懂,男女老幼全都愛看武戲,因為打的熱鬧,看著過癮,當天演的戲碼是“鐘馗嫁妹”。

別看是鄉下戲班,最拿手的就是唱這出兒,行頭也不簡單,連人帶馬二十多位,旌旗、鑼鼓、傘扇轎子,一應俱全,鐘馗赤面紅須,鐘妹秀麗花俏,送親的小鬼兒們奇形怪狀,演起來真叫一個熱鬧,從日暮演到掌燈方散,村民們天黑看戲,睡的也晚,吳老顯當天沒訪到什麽線索,傍晚混在村民裏看戲湊熱鬧,鄉下地方,晚上沒人打更值夜,村頭的戲散場之後,大約是二更天不到三更,一輪皓月當空,村子裏一片寂靜。

吳老顯看戲看得出神,竟然忘了時辰,戲散時不知不覺都二更天了,也沒法回城了,就在村裏借宿了一夜,第二天又鬧肚子,耽擱了半天,下午趕著回城,一路奔著南門走,人煙漸漸稠密,路旁有賣菜賣蒸餅的,沿途有稀稀落落的行人,有負擔的也有推車的,時候可不早了,日頭將要落山,這天要黑還沒黑,他走著走著,感覺腹中饑餓,肚子是不疼了,可還沒顧得上吃東西,摸出錢來買了幾個熱蒸餅,當地說蒸餅要說成蒸餅兒,白面裹著豆沙餡,放在籠屜上蒸熟,在路邊現蒸現賣,吳老顯買了幾個想充饑,付過錢拿到手裏,邊吃邊往家走,剛咬了一口,就看路上走過來一個婦人,身穿粗布衣衫,寬袍大袖,腦袋上戴著頭巾,粗布大頭巾整個裹住腦袋,在下頜打了個結,舊社會的婦道人家,穿成這樣並不奇怪,那婦人低著頭看不見臉,走得十分匆忙,跟吳老顯擦肩而過。

吳老顯那雙眼可不是吃素的,一看這婦人的身形,與傳言中那個拍花的人販子頗為相似,心裏先是一怔,就這麽一愣神的功夫,那婦人從身邊走過去了,他扭頭從背後看了幾眼,卻不敢直接過去將那婦人揪住,他好歹是踩訪隊的頭兒,萬一誤認錯了,被當作調戲婦道人家,那就叫“滿口排牙辨不明,渾身是嘴講不清”,跳進黃河也洗不幹凈了。

他為人處事一向謹慎沉穩,沒把握的事向來不做,暗自思量,不如先從後頭跟著這婦人,看看她往哪走到哪去,打定了主意,暗地裏在後尾隨,發現這婦人進了城,專撿沒人的小胡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