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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剛要繼續話題,忽然看到太田正在眼前吃飯,便把剛要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太田聽到七十歲的老人有些輕微中風,意識到眼前正在布餐的安子本是有話要說的。

“勇作為何會如此在意那位老人呢?”

太田心中十分不解。

“這個嘛,可能因為那個老人是勇作的老師吧。反正,阿元是喊他老師的。”

“那麽,是勇作上學時候學校裏的老師嗎?”

“不是的。聽說那個老人是個小說家來著。反正,名字我是沒有聽說過。可是,據人家說,過去曾經非常出名的。來我們家的老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呢。”

“他叫什麽名字?”

“小藤素風。”

太田一驚,放下筷子。

“啊,這位客人,您也知道他嗎?”

安子一臉意外。從太田的年齡看,他應該沒有可能知道這個名字的。

“這個名字我早有耳聞。雖然沒有拜讀過他寫的小說,但《紅華劍嵐》《山嶽天狗行》等書名還是聽說過的。當年可是一位相當出名的傳奇作家呢……原來如此,小藤素風竟然就住在這深山裏面,還安然無恙地活著啊。”

太田感慨萬千。

“其他客人也是這麽說的呢。他們都說,這個人居然還活著啊,個個都驚訝得很。有那麽出名嗎?就那個走起路來都東倒西歪的老爺子?”

“現在雖然是東倒西歪的,當年可是個意氣風發的著名作家。好長時間都沒有看到他寫的小說了,也沒有聽到他的任何消息。大家認為他早已不在人世,那也是情理之中啊。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小藤素風的名字呢。”

太田一想到此人就近在咫尺,還是無法從感慨中回過神來。雖然並未拜讀過小藤素風的大作,但在舊書店裏,時常可以看到他的作品,封面上印著的書名和作者名每次總會醒目地躍入眼簾。

“這麽說,勇作也是個有志於小說創作的人吧。”

“這倒沒有。從來沒有聽說勇作寫過什麽小說。不過,他倒是非常尊敬這個素風。他把素風從千葉千裏迢迢地請回家中照顧。剛才也說了,那是三年以前的事了。還安排他住在別苑裏,但是不收取分文住宿費用。食宿都是免費的,已經堅持三年了。只要那老爺子一直在谷湯旅館裏住下去,就會一直免費。聽說,這是勇作一早就決定好了的。”她用一雙長長的筷子戳著坐在小炭爐上的厚樸葉煮味噌豬肉香菇,說道。

“這麽看來,勇作對素風可是真心仰慕啊。既然這樣誠心誠意,老師也算得償夙願了。話說回來,他父母居然也肯答應這樣的要求,說到底還是因為是獨生子吧。”

“他父親,就是那家旅館的老板,可是個菩薩一樣的好人呢。一邊親自去自己名下的山上幹活,一邊在旅館裏像個下人一樣做著所有雜務——那邊的人手也不夠。在他們家裏,好像老板娘才是旅館的主人似的。”

安子說後面的話時,壓低了聲音。

可是,這種情形可不單單是谷湯旅館。整個旅館行業裏,絕大多數應當都是由主婦當家的吧。太田心中暗想。

“那位老板娘可真是個能幹的人啊。為兒子接回來的素風老師免費服務了三年,今後還不知道得持續多久。勇作跟她不過是繼子關系,她會那麽盡心盡力嗎?”

“他們家的老板娘才不是個會在乎什麽親疏遠近的人呢。她能一開始就接受勇作托付,痛快地收留老爺子,還不是因為上了貪心的當嘛。”

名為安子的女侍直言不諱地一股腦兒道出,眼中透出一股對谷湯旅館老板娘的反感之情。

“貪心?什麽意思?”

太田也不由得被她那壓低卻強烈的語氣吸引住了。

“那老板娘還以為,留住這位老師,就能發大財了呢。勇作接回老爺子的時候,就是這麽說的。他說,這個老師名望特別高,東京的雜志社那邊將會寄來大筆的稿酬費用。等出了書以後,會大賣特賣,東京那邊還會把大筆的稅款匯過來……”

“你說的是版稅吧。出版社向寫書的人支付的費用。”

“啊,對對,就是版稅。他說,到時候會有一大筆那個錢匯過來的。而且,老爺子還認識當今的著名小說家,那些人也會經常來這裏拜訪他的。小說家嘛,花起錢來自然像流水一樣,到時候可就有的賺了。勇作這樣吹噓了一通,老板娘居然也信以為真。剛開始,她可是把老爺子像菩薩似的供起來了呢,還派了阿元一直專門侍奉老爺子。當然了,這也是勇作的要求。谷湯旅館裏有三個不住店的女侍。要說一直吃住在旅館裏的,就只有這個要嫁給勇作的阿元了。”

若說勇作向父母說出這番話時是出於真心,太田有些半信半疑。小藤素風年事已高,連存在本身都已被世人遺忘,雜志社方面應該也沒有可能向這樣的人約稿了。至於那些舊書再版,更是癡人說夢。因此,太田判斷,勇作是利用父母的無知,制造了留下素風的借口。勇作對小藤素風就是如此景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