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沖
須彌小世界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亡,雖然它很小,雖然它只是被臨時構建起來作為一次性消耗品的存在,但它此時的毀滅,也依舊能夠給人帶來一種極為清晰的蕭索之感。
許是人都有死的那一天,所以人會對消亡中的事物抱以最大的傷懷,這也可能是出於一種兔死狐悲或者,同病相憐吧。
菩薩的手,仍然放在面具上;
這面具,一直沒摘,但這手,也一直沒放。
像是一個人,警惕著把手放在槍套上,做著隨時準備掏槍的動作。
這一幕,是因為沒有多余的旁觀者,否則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肯定會覺得此時的菩薩,很滑稽。
但,老道可不會這麽想,他是當事人,那把“槍”一旦拔出來,挨槍子兒的肯定是自己,自然不可能有吃瓜群眾的那種煎餅果子來一套的巴適感。
其實,並沒有過多久,但偏偏又讓人覺得已經過了很久很久。
終於,
那邊陷入靜止的一人一獸,動了。
哦不,
首先動的,
並不是這一人一獸,而是那座白骨王座。
白骨王座直接飄浮了起來,最後,落在了獬豸的頭頂,獬豸的獨角,刺入了王座之中。
這不禁讓老道想到了一種麋鹿,印象裏,好像是有那種角大大張開看起來像是頂著一把椅子的鹿。
只不過此時的獬豸,比之它們,更要誇張好多倍。
周澤往後退了一步,長舒一口氣。
獬豸也往後退了一步,似乎還沒完全適應自己新加的“配件”,身形略微有點搖晃。
“咦,這是收買成功了?”老道問道。
若只是給一座早就失去最大功效的白骨王座,收買成功了獬豸,這筆買賣,絕對是大賺特賺啊。
周澤搖搖頭,道:“只是物歸原主罷了。”
“都一樣,都一樣。”
老道一臉喜滋滋,同時,還故意瞥了一眼那邊的菩薩。
很多人都推崇那種喜怒不形於色,崇拜那種老狐狸的沉穩,且認為那種愛得瑟愛顯擺的人,上不得台面。
然而,如果真的做到了這個世界上,已經沒幾個人可以制約你,你可以掌握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存在的生死時,
你沉穩給誰看?
你老謀深算給誰看?
自己表演給自己看,自己再感動一下自己,再自我感覺良好一下麽?
獬豸眼眸中的戾氣,已經消散一空。
它的目光,在周澤身上又重重地掃了一眼。
在這一刻,周澤感覺到了一種解脫。
不是來自於自己危機的解脫,而是來自獬豸的解脫。
畢竟,當年的斷角之事,對於贏勾來說,真的不算什麽,一般真正記仇和在心裏放不下的,往往是挨打的那個。
獬豸轉過身,背對著周澤和老道,面朝向菩薩。
“旺……法哥,就是他,那個頭上沒頭發的家夥,他剛剛一直在說你壞話!”
老道這會兒趕不及地上去給菩薩上眼藥水。
這個行為,有點上不得台面了,但他偏偏樂意。
趁著法獸心情好,順帶著幫忙把菩薩解決了,大家就都能安逸了。
站在後頭的周澤倒是沒說什麽,確切地說,是在睜開眼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感覺到了什麽。
獬豸,
終究是要上天的。
它之所以能軒轅劍下逃生出來,是因為它將自己融入了規則之中,而眼前的獬豸,只是一種類似於水蒸氣循環的表現。
它人在下面,
但終究,屬於上面。
並且,在對周澤的恨意執念放下去之後,它也就失去了繼續停留在這裏的根基。
不過,倒是可以看出來,或許是在老張的作用下,獬豸再度開始了刨動自己的前蹄。
老張是打算上天前,幫自家老板把眼前這位最大的威脅給解決的。
菩薩依舊手抓著面具,依舊沒摘下來。
而獬豸,
已經沖了過來。
在沖擊的過程中,獬豸的身體,開始逐漸化作螢光消散。
本自天上來,終回天上去。
但在完全消散前,哪怕只剩下一道殘影,這獬豸,也依舊是獬豸。
其勢如風,其疾如雷,早就已經不經蹂躪的須彌小世界,在此時更是出現了大面積的龜裂,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在下一次的碰撞中直接分崩離析。
菩薩仍然跪在那兒,仍然手抓著面具,仍然沒什麽反應;
面對已經沖鋒過來的獬豸,
菩薩身邊的諦聽閉上了眼,
一團團黑色的陰影開始自身上延展出去,
緊接著,
諦聽發出了一聲怒吼,
代替菩薩沖了上去!
“轟!”
“吼!”
“吼!”
兩頭兇獸撞擊在了一起。
那種勢均力敵的局面並沒有發生,哪怕是正在“回歸”天上的獬豸,也不是諦聽所能夠扛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