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冬日捕蟲

除夕,轉眼就要到了。

戀人,早就已經不在。

我和父母張羅了不少年貨,從江城出發,提著大包小包,上了從江城回家的大包。當然,謝小玉拎著所有的包,讓路上男人一頓羨慕,要是有這樣的老婆,以後上街買東西都不用自己拎。

車子一路歡快,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快四點了。爸媽四處看了一遍,發現家裏面遭了賊。米缸的米被人全部盜走,油缸也幹幹凈凈。醬油和鹽巴都不見了。隔壁大叔也經常幫著看房子,沒想到日防夜防,還是遭了賊。

我安慰老兩口別生氣,上街買了白米、花生油一類的各種各樣,鎮上面堵死了,到處都是車,外出掙生活的人都回來,吵吵鬧鬧,街口站著個流血的男子,摩托車倒在地上,一塊板磚還握在手上,拿著山寨手機在喊:“二哥,我騎車跟人撞了,你快點帶人過來。幹架。”

各種外地牌照擠在馬路上,牛逼哄哄,誰也不讓誰。我扛著一袋米,一壺油好不容易才攔住一摩的。

師父張口就喊:“十塊錢起步價。”

我無奈的喊道:“走。”太殺黑了,幾分鐘的路要十塊錢。

上了摩的,坑坑窪窪地走著,摩的師傅又說,路怎麽這麽地不好走,早就該修一修了,到家門口的時候,問道:“你是龍遊水外孫吧。”

我哈哈點了頭給了他十五,有一回沒敢要我錢就跑了的,正好補上。最後丟上一句恭喜你明天打工發大財,調轉了車頭,開得飛快,可帶勁了。

估摸這幾天生意要好到爆,五分鐘一個人,一人十塊錢,一個小時上百了,整一天那就是好幾百入賬,年底加年初一段時間,個把月,那都是萬把塊。

當然,寒風凜凜,掙點錢也不容易。

我開了米袋,把油開了。母親已經從地裏面弄來了幾顆白菜,小賤和小貓已經肚子餓了,母親系上圍裙就開始做飯。

開了電閘,把電視打開,叨咕著看看新聞,一多半都是關於春運的,火車站汽車站,摩托大軍已經開始全國總動員,到哪都是人多,到哪都是車多。大冬天,誰都是一顆火熱的心,只為了回家看一看,獨守家中的老父母,和茁壯成長的兒女,肩上背著精心準備的禮物,熬了幾天幾夜不合眼,也要趕回來。

家,雖是破磚破瓦,也是眼淚和鄉愁蓋成的。

我們一家人吃過飯,母親開始安排工作,第一步是張羅大掃除,支角旮旯不留死角,門窗屋檐面面俱到,四處破爛廢品全部賣錢,屋前屋後不留垃圾,五大戰場三個主戰場,統一劃分責任區,誰沒有落實到位,誰就要接受輿論的譴責,而我的責任區是我自己的房間;第二步是腌制魚肉,青魚和鰱魚,買半扇豬回來,用鹽腌制一段時間,然後燒火煙熏,制成臘魚臘肉;第三步,是準備炒花生葵瓜子南瓜子,有一包葵瓜子是白水村村長白長德專門送來的,應該就是白敬仁那塊墳地長出來的;第四步,是做豆腐炸豆腐,做魚糕等等。

這些事情要都忙活完了,就到除夕了。

但是第一步,我就累了,連忙偷懶。剛沒一會,就看到隔壁隔壁的四嬸子找母親嘮嗑,時不時看了我兩眼。說了幾句話,母親笑著婉拒了。等四嬸子走了,母親說四嬸子過來,是要給我介紹對象的,我當然說我們阿棋有對象了,就是屋裏面的傻傻呆呆的姑娘。我贊道,媽,您老真是聰明的媽。

第二天,母親把被單全部爆出來,在院子裏面支架子曬被子,把蟎蟲曬死。

而我和父親正式上街,弄些魚肉回來,剛進菜市場差點被人擠出來,清一色腦袋殼。小孩子拉著爸爸的手,爸爸肩膀扛著滿滿的年貨,新衣服新褲子新鞋子,衣服後面是一只漂亮的喜洋洋,剛才爸爸開玩笑,說買灰太狼算了,小孩子哭著說那是壞蛋,我可不要當壞蛋,可不,現在臉上都有淚痕。

一個個說話都是用吼的,蛇皮袋肥料帶洗得幹幹凈凈,捆在一起夾在腋下,見了熟人念叨兩句。

賣魚的老板短了三兩秤,已經和買魚的大爺吵起來,推推搡搡,差點打起來,還是有人從旁解說,說新春年頭,都退兩步。

我買好魚扛著肉出來,在菜市場門口看到了麻若星,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手裏面提了個罐子,裏面裝著的是新鮮的豬血,腳上面一雙草鞋已經快破了,大冬天還露出了大拇指出來,凍得通紅的。我攔了摩的,讓父親把東西先帶回去。

麻若星見我,苦笑道,我沒事,都習慣了,這豬血是帶回去給白月明吃的,他是鬼嬰嘛。

我給麻若星買了一雙解放鞋,又弄了一件黑色羽絨服。麻若星摸著衣服:“沒穿過這麽好的衣服。”

我問了一些白月明的情況,知道白月明父母都不在人世了,再說了,黃氏死後生出來的孩子,送回白水村也沒有人相信,就沒有送回白水村。麻若星住在宋溪村,從泰國回來之後,就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地養著白月明,之前調養了奶粉加各種豬血,孩子花錢大,把麻若星的積蓄都快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