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案:盤花海礁案 第二十五章 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

那天的畫作讓張海鹽記憶猶新,畫眉鳥的邊上,有一條虎視眈眈的巨蛇,似乎要將其吞入腹中。

幹娘閱人無數,這麽說必然是有道理的,他的記憶中尚未有幹娘看錯的人性,但是幹娘從不說明,往往只是說出一種意象,據說是因為和人說道理,永遠沒用。

但那圖中隱含的意義,在他人生的各個階段,都不停地閃現在他的腦海裏,最深刻的一次,就是他發現張海蝦站不起的時候。

畫眉鳥是張海蝦麽,他時常在想,幹娘是否早就看到了那一天,他的性格會傷害到身邊的人,即使那個人聲如名伶,展翅能飛。稍有一絲疏忽,就會死在他的手裏。

張海鹽如果平日裏和張海蝦少一些打屁,多一些走心,也許就不會如此焦灼,張海許畢竟比他通曉隱喻桑槐之理,他可以告訴張海鹽,人經歷的事情會在心中埋下東西,在張海鹽的童年那些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演變成如今詭譎的行事邏輯,以及他見到的那些人間地獄,除了痛苦之外,還伴生了各種欲望,正在內心中引誘他。

張海鹽很久之後才會明白,終有一天要面對自己心中的那條蛇。他也很久之後才會明白,何剪西和他在一起,如同躺在蛇窟裏的那種膽寒。

何剪西暈過去的時間並沒有多久,但至關重要,他醒過來之後,覺得渾身癱軟酸痛,連呼吸都覺得肺部充斥著血味,但三魂七魄已經歸位了。

海上的日出早,似乎有了點天光。

張海鹽已經完成了面具,並且帶了上去,正在窗邊畫畫,他的速寫能力很強,因為常年要做人皮面具,他必須讓自己學會快速記得人的細節。

他畫的畫全部都貼在墻上,都是各種各樣的人臉。這些是他在散席艙和三等艙巡視的時候,辨認出來的豬籠草殺手。

那一眼他把能記得特征的,全畫了下來。

這些就是他要給董小姐的紙條。

董小姐非常謹慎,他之前胡扯,都給了他三天,他把這些線索給到董小姐,董小姐肯定會查,而這些殺手,一個也許還能混淆視聽,但兩個,三個,只要查,一定會查出端倪來。

在船上這個千金小姐他已經十分好奇,第一次見面,就顯示出不是普通人的魄力。現在他只有相信自己看人的判斷。

張海蝦啊張海蝦,看來自己掉頭回馬六甲還是需要一定的時間,你要靠你的聰明才智撐住啊。

窗簾拉開了一條縫隙,外面是海上微光照進來,正照到昨晚何剪西看到的鬼佬。他還沒有清醒,看上去像死了一樣。

何剪西他努力回憶了一下經過。

私酒生意被合法化,他失去了工作,拿了遣散費,準備去三藩找自己的表弟,買了船票上了包恩號,然後摔一跤想去廁所洗洗。

嗯,之後就完全無法回憶了,自己真的不應該去上那個廁所。

張海鹽聽到何剪西的鼻息聲放輕,知道他醒了,看向他,何剪西愣了一下。

他發現張海鹽轉過來的臉,不是張海鹽的臉,而是一張鬼佬的臉。

他又看了看鬼佬斯蒂文,斯蒂文就被綁在這裏。

何剪西愣了一下,仔細盤了盤,兩邊的臉都看了一下,就確定了:張海鹽不見了,房間裏有兩個鬼佬,長得一模一樣。

何剪西一時間也分不清楚醒來和兩個裸男泡在浴缸裏,和醒來房間裏有兩個一模一樣的鬼佬,兩件事情哪件更離譜一點。但他確定了一件事情,不能閉眼,閉眼再睜眼,世界觀就會再崩塌一次。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那個在窗口的鬼佬,用流利的中文問他,聲音就是之前那個瘟神的聲音。

啊,大邏輯沒有崩壞,這還是那個瘟神搞的鬼。

這個瘟神能夠隨意變成任何人的樣子麽?

“我叫何剪西,何當共剪西窗燭的意思。”何剪西再次證明自己是個剛毅的人,他坐了起來,決定接受一切,正視命運。

看到何剪西看自己的臉,張海鹽解釋了一下:“這是魔術,別擔心。我的名字叫做張海樓,你可以叫我張海鹽,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海鹽是大馬人叫我的發音。”張海鹽站了起來,“相識一場,相信你已經知道我是幹什麽的了,帶你到這裏來,絕非我的本意,但我確實沒有選擇,現在,如果你想平安下船轉去舊金山的話,我需要你的協助。”

何剪西默默地看著張海鹽,沒有回答。他猜測張海鹽根本不在乎他是否會答應,他就是發布命令,如果自己不答應就會被丟到海裏去。

果然,張海鹽直接就開始發布任務:“首先,我需要你做的,就是看好這個人。這裏有一把刀,如果他試圖逃跑,你就從這個位置插死他,記得,一定是從這個地方直接插進去,而且要插到這個深度。我給你做了標記,只有這個深度才能插破心臟,他才會立即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