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子

這個城市是寂寞而陰沉的。夜上來之後,先是點燃天上的星,再是亮起地上的燈,星燈相映也趕不走一聲嘆息。

在某個拐角的居民樓上,有一個小孩孤獨地站在過道裏,瘦小的身影被燈光拉得細長。

那是一棟破敗建築,堆滿了雜物,煤球、廢紙殼和舊木板堆在走廊處的拐彎處,暗黃的墻壁上畫著一些粉筆畫、一個太陽和一些線條,一看就知道是樓裏調皮的孩子們的傑作。

屋內傳來一聲溫柔的呼喚:“先回來吃飯吧,你爸今天可能不回來了。”

工人宿舍的房間只有方方正正的一間,大而且高,燈光下,母親的臉是溫和而美麗的,一頭烏黑發亮的頭發被輕輕地挽在腦後。母親在桌前用溫柔的眼神看著孩子,桌上的菜很豐富,小孩子端起碗埋頭苦吃,吃著吃著忽然擡頭道:“媽,你怎麽不吃呢?”

母親擡起手,擦了擦眼角,低著頭說了一句:“我吃過了,不餓,你多吃一點兒。”

而那手心裏分明是晶亮的淚滴,被母親小心地掩飾過去了。

孩子顯然是餓壞了,嘴裏塞得滿滿的,母親含笑一邊去抹孩子的嘴,一邊說:“慢慢吃,又沒有人和你搶,將來吃飯可不能這個樣子,別人會笑話你的。”

“媽,為什麽爸老不回家啊!”孩子一邊吃一邊擡頭問道。

“這……你爸忙!”母親含糊地答道。

“我還以為他不要我們了。”孩子低著頭嘀咕著。

母親一下子怔在那裏:“你聽誰胡說八道,他怎麽會不要我們呢?”

“隔壁的王阿姨和李奶奶都這麽說,還說爸被狐狸精給迷住了。”

母親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看著自己的孩子一字一句道:“不準聽這些鬼話,這是他的家,他怎麽會不要我們?”

這時的母親仿佛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一邊給孩子夾菜一邊喃喃地說:“這是我們的家,他怎麽會不要我們?”

母親的臉上有一種憤憤的恨意,眼瞳睜得大大的。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一聲一聲在過道裏回響,直奔屋來。

母親一下子驚跳起來,驚慌失措,忙把孩子往床底下一塞,叮囑道:“不管出什麽事,都不能出來。”

母親正準備去關門,卻被椅子絆倒,重重地跌倒在地。

那人影闖了進來,門被反鎖了。孩子從床下看到是自己父親的鞋,正高興想出來,卻只聽到母親一聲悶響被按在床上。

孩子聽到父親惡狠狠的聲音:“你不讓我好過,你不跟我離,你去單位鬧,好吧,我們都別活了,你說,你到底是離還是不離?”

母親的喉嚨被卡住,發出的聲音斷斷續續:“我……就是死,也不會讓那個……狐……狸精好過。”

“啊,”父親大叫一聲,“你用筷子刺我,不想活了!”

母親的腿在踢打著,踢掉的拖鞋落到孩子的眼前,孩子不敢動彈。

“要死一起死!”母親的聲音很沙啞。

父親陰陰地笑了:“那你就死吧!我不會讓你輕松地死的,你不是烈女嗎!我讓你死都是奸殺。”

只聽著衣服破碎的聲音、沉悶的扭打聲、床的搖晃聲與母親壓抑不住的痛苦的呻吟交織在一起。孩子將小手塞在嘴裏,只有用力地塞著,才能讓自己不發出聲音來。

半天,床上的響動停止了,一雙男人的大腳掌出現在孩子眼前,孩子的手依然塞在嘴裏。那雙腳出去了,孩子小心地將身子往外移了移,想看看母親到底如何了。

忽然,一顆人頭從床沿垂落,鮮血倒灌下來,血瀑一樣地沖到孩子的臉上,那一頭淩亂不堪的頭發下是一雙睜得大大的眼睛,左眼瞳裏卻插著一支筷子。那筷子刺得那樣深,深得只有一小段筷頭露在外面,露出紅漆木皮來。

母親的臉已經變成死魚的色彩,耳朵、嘴裏,還有鼻子都冒出了鮮血,倒垂著的頭使鮮血順著頭發往下流,那頭發直垂到孩子的臉上,滿頭青絲,一縷縷被染成血色,像一千把尖刀刺著孩子的臉,在極度的恐懼中他的瞳孔慢慢縮小,小得只能看到那滿天飛舞的血絲。

“今天晚上八點半,鬼吧準時開場,請各位‘魂’一定要光臨本店,裏面的節目一定不會讓大家失望的,膽小者請帶上私人醫生。”

靜靜的房間裏只聽到敲打鍵盤的聲音,一個美女正盤著腿坐在沙發椅上,對著筆記本電腦猛敲一氣。敲好之後,她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然後順手拿起桌上的蘋果咬了一口,點了一下確定。

QQ上人頭猛跳,她卻把筆記本推一邊,然後站起來,拿起桌上的電話,擺一個標準的地主婆姿態,給派出去做苦力的鐘原打電話了。

“鐘原啊,你是豬啊,讓你去幫我買一些水杯,你都去了一個上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