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陰謀

因為落到了一樓停放在外面某輛車的車頂上,有了緩沖,汪澈並沒有死,只是由於她下降時候的沖力砸碎了車前窗的玻璃,身體受到了大量的劃傷,面部嚴重受損,左小腿有輕微骨裂,然而這些都是可以治好的,無法治愈的是汪澈的手。

下降時候汪澈的右手剛好落在一塊豎起的碎玻璃上,尖銳的玻璃像一把刀子切斷了她的右手,而左前臂由於傷勢嚴重而必須切除。

汪澈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張曉亮還不知道她醒來後看到自己光杆似的雙手會是什麽樣的反應,他害怕她醒來,怕她說出是自己將她推下樓的。

就算他可以說自己是正當防衛,可是警方問起自己為什麽要防衛過度?他能承認是被妻子發現偷情而……他不敢說,也不能說。

自己的社會地位擺在那裏,嶽父面對受傷女兒悲痛萬分的樣子擺在那裏,他說什麽也不能承認,於是,昧著良心,他把事情推到了舒佳身上。

都是那個女人不好,一開始就不是自己撞到她的,不知恩圖報就算了,還給自己帶來這麽大的麻煩……

舒佳的腦筋有點問題,而且還不會說話,成了悲憤中的嶽父最好的泄憤物件,看著被銬住雙手遭警方帶走關押留審的舒佳,張曉亮有點慶幸,有點心虛。

一方面擔心舒佳會為自己辯白,一方面擔心妻子醒來發現對她最重要的雙手沒了而徹底陷入瘋狂,進而說出是自己推她下樓的,張曉亮這幾天焦躁萬分,原本戒掉的煙重新拾了回來,提心吊膽間仿佛老了十年。

嶽父以為他是為女兒的病情擔心,信誓旦旦說要在女兒醒後通過審理嚴懲犯人,可就是這句話戳中了張曉亮的軟肋,張曉亮一度甚至希望妻子就這樣一睡不醒。

焦躁著,張曉亮瞪著窗戶玻璃上反射出來的自己,玻璃中的男人原本瀟灑的外表徹底消失,眼睛深深凹了下去,配上這幾天來不及修整的胡渣,看起來就像一個老頭。

哪怕一個也好……

妻子和舒佳中間,哪怕就一個……哪怕就封住一個人的嘴也好,自己也會比現在好許多。

看著病床上仍舊沒有清醒跡象的妻子,張曉亮忽然站了起來。

汪澈現在的生命源就是點滴還有呼吸器……如果自己拔掉了其中任何一個……

心臟怦怦跳著,張曉亮摸上了妻子的大臂——由於截肢,汪澈身上的吊針只能紮在她的大臂。

張曉亮摸上了針頭……

“張先生,這麽晚了您還沒回去啊?”忽然傳來的男聲嚇了張曉亮一大跳,猛地向後一退,張曉亮一身冷汗。

不是開玩笑的,張曉亮驚恐的發現自己在剛才那瞬間居然起了殺意!對病床上自己的妻子起了殺意!

“您照顧妻子,也要注意著點自己的身子啊,別到時候妻子醒了,自己卻倒下了。”進入病房的是負責妻子的醫師,年過四十的醫生是本市的權威,自然也是嶽父一手拜托的。

“……啊……我沒事的,我只是擔心……擔心我妻子醒了以後無法接受……”喃喃的,張曉亮擦著冷汗,他驚異的發現自己居然用如此冷靜的口氣和對方說話。

“這還真是一個大問題,我聽汪老說了,令夫人是鋼琴家吧?手就是第二生命啊……”醫生也嘆了口氣,語氣裏大為同情。

張曉亮聽著對方說話,沒有吭聲。對方下面一句話吸引了他的注意——

“不過你也不要太傷心,令夫人的手還是有希望恢復的。”

就像一道曙光照入心裏,張曉亮騰的站了起來,激動的看向醫生。

“現在肢體缺失主要是因為外傷導致的,長期以來,醫學界對於這類患者一般采取安裝義肢,或者自身斷肢再植進行治療。後者對斷肢完整性和離斷時間有嚴格的限制,斷肢過於損傷或離斷超過一定時間,都難以成功。

“令夫人這樣屬於斷肢過於損傷,注定無法運用自身斷肢再植了,而采用義肢也達不到她希望的效果。不過現在還有一種新的方法……”

“新的方法?請您快點告訴我!”

“異體移植。”

“啊?”

“張先生沒有聽說過這種方法麽?異體移植,顧名思義就是用異體肢體義肢,治療肢體損失的方法啊!這是創傷外科一門新的技術,就像器官移植一樣,通過測試,可以將健全人的肢體移植到傷者身上。

“雖然由於免疫排斥反應有很多失敗的例子,可透過改進,現在肢體存活率已經提高了很多,連臉部的異體移植手術都有成功先例了,前臂相對而言還比較容易。

“我做過一例這樣的手術,那名患者現在恢復狀況非常良好……呵呵,之所以和您說這些,其實也是告訴您不要太過焦急,還有希望的。

“當然這也是汪老將令夫人送到我這裏的主要原因,從一開始他就要求給女兒實施這種手術,技術方面我們沒有問題,只是苦於最重要的斷肢供體不好找……”醫生說著,說到最後遍尋不到肢體來源的時候,方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