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 大喜之日

小盤河是個小村子,住的都是窮人,不管白事紅事,沒那麽講究。這兩年,賀小柱的身體不行了,病的挺重,所有事情都是我張羅的。我不想聲張,但住在這裏,要是兒子成親都不擺酒待客,街坊鄰裏說閑話,而且會懷疑。所以我就打算跟當年應龍做滿月酒的時候一樣,把村裏的人請一請,然後私下裏招待招待那些相識了半輩子的好朋友,大夥兒熱鬧熱鬧,喝杯喜酒,婚事就算成了。

我和黃三兒聯絡了一下,叫他把老藥,還有不死道人,小黃他們都請來。等結婚的正日子到了,我們家按照鄉下的老例,把秀秀從八十裏外娶過了門。

打谷場上擺了十幾桌酒,村裏人不分男女老幼,都來湊熱鬧。我住在小盤河這些年,一直熱心助人,誰家有了難處,我能幫忙的就會幫忙,所以人緣很好。

我在十幾桌宴席之間來回敬酒,一圈酒敬下來,衣服都被汗水打濕了。

“喝酒……喝酒……”

我正在落汗,冷不防身後有人拽了拽我,回頭一看,是村東頭的那個傻子,端著一個小酒杯,拖著兩桶鼻涕沖我樂。

“你喝吧,好菜好肉,多吃一些。”我還記得當年應龍小的時候,傻子差點就把應龍給害死的事,但歸根結底,那也不是傻子有意謀害,只是受了蠱惑。這件事我從沒對人提過,也沒跟傻子計較。

“喝酒……”傻子笑嘻嘻的,刺溜吸了吸鼻涕,突然就擠眉弄眼的朝我身邊湊了湊,說道:“新娘子……新娘子……”

“新娘子怎麽了?”

“新娘子以前……以前是個瘋子……”

“你說什麽!?”我一下就皺起了眉頭,秀秀小時候的事,村子裏沒人知道,但傻子突然就這樣說,我頓時就覺得心裏很不舒服。

“新娘子……以前是個瘋子……”

“你聽誰說的!?”我一把揪住傻子的衣領,但我是練功夫的人,力氣很大,自己覺得沒用力,傻子卻受不住了,哇哇的開始哭。他一哭,我唯恐會引起別人的注意,趕緊松開手。

我一松手,傻子拔腳就跑。打谷場到處都是村裏的人,我也不能追著傻子亂跑。

看著傻子的背影,我定下心神,傻子就在村裏住著,跑也跑不掉,等婚事過了,我再找機會暗中問問傻子。

一場酒席喝完,我帶著應龍他們回家,幾個好朋友早就到了,等著我回來痛飲一番。

看著眼前這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我百感交集。算算時間,從我當年第一次踏上河灘江湖路,到現在也有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很多東西都變了,唯獨不變的,就是這些老朋友。

老藥更顯老了,這幾年完全就靠著那些天材地寶之類的靈藥掉命,過一天算一天,黃三兒的臉上都是皺紋,也開始做些正經的生意,不死道人和小黃的名聲依然很臭,專門河灘那些為富不仁的豪門大戶作對,孫世勇這樣的七門兄弟,常年在外行走奔波,只不過四十多歲,看著卻好像五十開外的樣子……

“老六,日子過的怎麽這麽快。”老藥老的連酒杯都快拿不動了,眯著眼睛,唯恐把杯子掉到地上:“當年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也只是十幾歲,這一眨眼的功夫,你兒子都二十出頭了……”

“大侄子長的真是俊朗,侄媳婦也眉清目秀,老六,將來抱孫子的時候,咱們還得聚一聚。”

“我們幾個來的匆忙,大夥商量了一下,湊了點份子,不要嫌少。”不死道人一手抓著半只燒雞猛啃,一手在懷裏胡亂一抓,嘩啦啦的掏出一大把七零八碎的物件,有散碎的黃金和白銀,有現大洋,還有各類首飾:“老六,拿去給孩子,要是不夠,我跟小黃再去拾掇點。”

江湖朋友,沒有花言巧語,說話雖糙,可句句都是掏心窩的話。我又高興,又有些難過,跟眾人推杯換盞,直喝到午夜時分。

這麽多年,這一次我沒有任何顧慮,敞開了懷的喝。或許是酒喝的過量,緊閉了許久許久的心門,自己打開了。我倒了滿滿一杯酒,眼眶也跟著濕潤了。

應龍終於成家立業,他娘如果地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

我們又喝了半個時辰,可誰都不願散去,黃三兒嚷嚷著繼續喝。我的確喝的過量了,頭腦昏昏沉沉的。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心毫無來由的緊了緊,就好像被一根針給紮了一下似的。本就昏沉的腦袋,亂成了一鍋粥。

我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想到河灘去看看。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想,但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越來越強烈,強烈到不能控制。

“你們先喝著,我出去解手。”我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對他們幾個人說道:“屋角還有兩壇子老白汾……都是應龍十來歲的時候……我存下的……你們都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