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家

在返回成都的飛機上,司徒跟他帶來的那幫人都坐在前面,距離我們很遠,似乎是想給我們留一個絕對安靜的角落,好讓我們平復一下心情。

但說實在的,我覺得自己沒什麽心情需要平復,因為在他說出那句話之前,我就已經冷靜了下來。

都是假的。

老爺子他們不可能死,哪怕是受傷了,還他媽的受了重傷,也不可能死在舊教那幫龜兒子手裏。

想要一口氣做掉老爺子跟苗武人,至少也得有舊教的先知出面,更何況先知也是百戰百勝的........

“何息公什麽時候走的?”我問陳秋雁。

此時此刻,陳秋雁似乎是害怕我會崩潰,緊緊的抱著我的胳膊,小心翼翼的看著我。

發現我情緒萬分平靜,她臉上的驚慌更是明顯。

“司徒他們找過來的時候,何息公就跑了,說是不能在他們面前露面,要不然會出大事。”

“這老家夥跑得還挺快啊.......”我笑了笑:“這次我們可是欠他一個人情,但他也欠咱們的,算是扯平了。”

陳秋雁嗯了一聲,小心翼翼的把頭湊了過來,像是小貓一樣,輕輕蹭了蹭我的臉。

不知道她是怎麽了,很突然的顫抖了兩下,似乎是在強行控制著情緒,眼圈都紅了,但還是不發一聲。

“哭什麽?”我揉了揉陳秋雁的頭發,聲音有些低沉:“咱們都大難不死了,應該高興才對,有什麽好哭的?”

在這個過程中,爩鼠一直都坐在邊上盯著我們,一動不動,像是在觀察什麽。

我能感覺到爩鼠眼裏那種人性化的茫然,它很迷茫,起碼目前是這樣。

沒等我再說什麽,陳秋雁毫無預兆的大哭了起來,跟悲痛得不能自己的孩子一樣,緊緊的抱著我失聲痛哭。

所有人都是一樣,哪怕再能控制住情緒的人,其實也不過是一個空殼。

承受壓力,忍受壓力,但這一切終究都有個限度。

陳秋雁的失聲痛哭,就是壓倒我的最後一根稻草,先前被我強壓在心底的情緒,只在刹那間就崩潰了,如同沖垮了堤壩的洪水,猛地洶湧肆虐了出來......

毫不誇張的說,我當時根本就哭不出來,整個身子都在發抖,完全感覺不到悲痛的情緒,只有難以言喻的害怕。

真的,我慫了,慫大了。

可以說我先前強壓情緒的舉動,是為了保持平靜,以讓我有更冷靜的狀態去面對那些麻煩事。

但仔細想想,那種舉動.......跟逃避又有什麽區別?

我沒敢哭出來,也哭不出來,只能緊緊的抱著陳秋雁,身子不斷的發著抖,從未感覺自己這麽害怕過。

在面對那些舊日者時,我的恐懼,是發自心底害怕失去生命的恐懼,但是此時此刻,我感受到的,則是害怕失去一切的恐懼.......

老爺子,七寶,常龍象,苗武人。

不得不說,老爺子是我的至親,七寶跟常龍象是我的兄弟,他們出意外了,我傷心是正常的事,那麽苗武人出意外......我傷心也應該是理所應當的。

他幫了我們太多,這段時間以來的相處,他似乎也融入到了藥鋪這個小團體裏.......對老爺子而言,恐怕他也算是自己的家人了,一個老弟兄。

在老爺子出事的時候,也是他在竭盡全力的幫我,雖然平常他會給人一種幸災樂禍的意思,但是追根究底.......他是個好人,也是一個值得讓人尊重的老前輩,這並不是開玩笑。

原先還熱熱鬧鬧的藥鋪.......所有人都是好好的,結果今天司徒一開口就說,人全都走了,這他媽不是跟我開玩笑嗎??

這時候,司徒忽然起身,往我這邊走了過來。

“老沈,你先穩定一下情緒,有什麽事咱都能慢慢解決,千萬別.......”

“你是不是跟我開玩笑呢?”我擡起頭,目不轉睛的盯著司徒:“我爺爺走了,我那倆兄弟也走了,苗老前輩也走了.......你的意思是,藥鋪裏的那些人都他媽死光了,我們沈家也死絕了,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是這樣嗎?”

司徒沉默著,一句話也沒說,但那種滿是同情的眼神已經給了我答案。

看見他這副反應,我也隨之沉默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氣,很勉強的讓情緒平靜了一些。

“還有多久能到成都?”

一聽我的問題,司徒看了看手表,忙不叠的說:“最多還有半個小時飛機就能著陸了。”

我點點頭,沒再多問,往後靠了靠,像是想蜷縮在椅背的角落裏,閉上眼沉默了下去。

在這種情況下,時間流逝的速度似乎越來越慢,每一秒都讓我覺得度日如年。

過了不知道多久,我感覺到了一絲失重感,睜開眼一看,飛機已經開始降落.......

從飛機上下來,再跟司徒叫來的那幫人碰面,這個過程很短,不到三分鐘我就坐上了前往藥鋪的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