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難啟之門

自然神山的峰頂白雪皚皚,但只有一股一股的微風在飄蕩,路並不難走。只不過雲霧的氣息太濃了,視線投射出去幾米遠,就什麽都看不清楚。我一直在跟隨著積雪上的一排腳印走,整個峰頂像是被削去了一塊,寬闊而且平坦,跟著那排腳印走了片刻,雲霧更加濃重了,但是雲霧在上空流散,晃來晃去之間,我隱約看到了一座寶殿的穹頂。

自然天宮!

我的腳步一下放慢了,擡眼望過去,但是流動的雲隨即又擋住了之前看到的宮殿一角。我知道,苦苦尋找了這麽久的自然天宮,已經真正近在眼前。心裏忍不住的興奮,不過又一低頭,看見雪地裏的腳印,接著就是緊張。我不清楚先我一步來到自然天宮的人是什麽身份,又是什麽目的,如果做最壞打算,說不定就要和對方在這裏生死相搏。

我屏住呼吸,把動作放慢,無聲無息的朝前走著。微風從耳邊吹過,一層一層的雲像是水波般的流動,又向前走了大概十分鐘時間,密布在峰頂的微風如同全部匯聚到一起,風力頓時強勁,雲在流動,折射著五彩的光。

呼……

眼前的雲霧驟然間被吹散了一些,淡的好像稀薄的牛奶。透過變薄的雲霧,我看到眼前不遠的地方,聳立著一道巨大的門。那道門後,隱約就是龐大浩瀚的自然天宮。我停下腳步,心頭浮動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我見到這道門了,終於見到了它。但是在我看見它的同時,心底卻萌生著一股難言的哀愁和傷感,那種感覺帶給我的,是來自內心深處的痛楚。關於自然天宮的記憶,已經被黑色惡靈抹掉了七七八八,可我看到這道大門的時候,依然會不由自主的愁,不由自主的痛。

“這,就是自然天宮了……”我自己對自己輕聲說了一句,但是腳步還沒有重新邁動,稀薄的雲霧中,乍現出了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就站在自然天宮的大門前,好像石化了,他的身上落滿了塵土,好像已經在這兒矗立了一千年,一萬年,紋絲不動。我馬上伏低了身子,做好迎戰的準備,不用多說,這道身影,一定就是先我一步來到了天宮大門前的人。

我的經驗已經夠豐富了,哪怕只是看到一個人的腳步,或者他的動作,背影,至少能分析出一些情況。然而看著矗立在自然天宮門前的身影,我卻什麽都看不出,對方像是一片浩瀚的海,又好像一片無垠的星空,寬闊的讓人一眼看不到邊。這種深邃帶給我極其巨大的壓力,越是看不出,越是表明對方深不可測。

風在呼嘯,把雲霧吹的七零八落,就在我全神注視著那道身影的時候,心頭猛然一震。因為我突然感覺到,那道身影是那麽的熟悉,這種感覺非常怪異,我覺得熟悉,卻怎麽想都想不起對方會是誰。

那蒙滿了風塵的背影,孤苦無依,無助的站在自然天宮的大門外,他到底是誰?到底要幹什麽?我不斷的想,不斷的猜測,整個人好像也跟著呆在原地,不知道想了多久,我心裏猛然蹦出一個念頭,這個念頭讓我忐忑不安,再也顧不了許多,邁動腳步就沖了過去。

我在積雪中奔跑,動靜很大,但是那道背對著我的身影好像沒有任何反應,他的注意力,仿佛完全集中在了自然天宮的大門上。雙方的距離並不算遠,我狂奔了二三十步,已經到了對方身後。

距離如此之近,我看到那道背影微微飄蕩在風中的雪白的頭發。心裏的猜測好像進一步被印證,不由自主的,我的手腳隨著心臟一起在發抖,腳步也變的沉重。我慢慢的走,一步一步的走到那道背影的前面。

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張蒼老又消瘦的臉,他緊閉著眼睛,臉龐上的皺紋就像這片大地上起伏的溝壑。那一刻,我的眼淚滾滾而落,雙腿一軟,慢慢的跪倒在雪地中。

禹王……為治水而三過家門不入的禹王。上一次見到蓮花木像時,我發現裏面空了,禹王的寶體不翼而飛,直到這時,我才明白,禹王的寶體來了昆侖,來到了自然天宮。大河的布局,都是昔年禹王親自制定的,他很清楚這其中的一切種種,他必然知道自然天宮才是解決大河禍亂的根本。他來了,但就呆呆的站在天宮的大門前,再未邁進半步。

恍惚中,我想起了苗尊當時對我說的那番略帶嘲諷的話,他說,當年的禹王都沒能打開那道門,陳近水何德何能,能比禹王更強嗎?

我頓時感覺到心頭的壓力暴漲到了頂峰,禹王是上古的聖王,更是我們七門人頂禮膜拜的神明,就像苗尊說的一樣,他做不到的事,難道我能做到?他打不開的門,我能打開?禹王生前來過這裏,死後又來到這裏,生前死後,他的確沒能打開自然天宮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