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血腥老林

我聽到月牙湯三個字,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就猛的一哆嗦,腦子裏翻江倒海,努力回憶著許久之前聽說過的一些事。隨著我的回憶,這三個字好像越來越熟悉了。

碗裏的湯散發出一股很濃郁又誘人的香味,好像誰都抵擋不了,幾個下力人吃的稀裏嘩啦,非常過癮。我又偷眼看看那個瞎了一只眼睛的老頭兒,他就蹲在鍋灶旁邊,嘴裏慢慢嚼著什麽東西。那湯實在太香了,我低頭看了看,小蔥花和芫荽浮在湯面上,一點點的油星飄來飄去。

看到這兒,我身上就是一涼,猛然就回憶起月牙湯這三個字為什麽聽起來隱隱熟悉。

湯面上的油花兒像一個個彎彎的小月亮,不知道是多久之前,聽著村裏人在大樹下乘涼閑扯,有人曾經神叨叨的說過,雞鴨豬牛羊,包括從山裏打來的兔子野獾,煮肉熬湯,漂出來的油花兒必定是一顆顆圓溜溜的,唯有人肉,熬湯漂出來的油花兒是月牙形。

想到這裏,我差點連碗帶湯都給丟出去,彌勒眯著眼睛在笑,可能怕人看出破綻,但是他的目光瞥向我,就眨了眨眼睛。看著碗裏的月牙湯,這座小窩棚連同那個瞎眼老頭兒瞬間就變的陰森。

“大爺,這湯香的很哩。”那個憨厚的下力人抹抹嘴巴,道:“再給咱們來一碗,錢不夠,給你補。”

“說啥哩,喝吧喝吧。”瞎眼老頭兒站起來掀開鍋蓋,癟著嘴道:“自己盛,都喝了,省的糟踐東西。”

幾個下力人爭先恐後的拿著空碗奔向灶台,借著這個機會,我閉嘴貼著碗邊,一仰頭,一滴湯都沒喝,全順著嘴邊流了下去。再看看彌勒,這貨也不知道是怎麽弄的,反正手裏的碗已經空了。

“先別莽撞,見機行事。”彌勒拿著碗,慢慢嚼著饃饃,對我使了個眼色。

我心裏明白,面上卻不敢有任何流露,那個年頭兒,河灘上的良善人雖然多,但那些神神鬼鬼的旁門左道被整整壓制了幾十年,政策一寬松,他們就蠢蠢欲動,出門行腳,時刻得提放著。

“好香的湯。”幾個下力人就圍著鍋灶,一口氣把碗裏的湯喝了個精光。鍋底留著零零碎碎的幾塊肉,也被人撈上來吃了。吃飽喝足,人人臉上都帶著飽食後的滿足和暢快,沿著墻根坐下來,打著飽嗝抽著煙。那瞎眼老頭兒不說話,站起來洗鍋,我和彌勒交換了下眼色,也跟著縮到墻根去,想看看這瞎眼老頭兒究竟要做什麽。

“來,老弟,抽袋煙提提神。”憨厚的下力人很熱情,拿著煙袋朝我們讓。我趕緊就推辭,兩碗湯喝下來,他們幾個都滿嘴的油。我想想月牙湯的傳聞,就覺得肚子裏翻江倒海,嗓子癢癢,一個勁兒想吐。

幾個人一邊抽煙一邊閑聊,約莫就是兩袋煙的功夫,他們就有點不對勁了,眼神發直,舌頭跟喝醉酒似的大了一圈,說話顛三倒四。那瞎眼老頭兒無動於衷的蹲著看,漸漸的,幾個下力人都先後閉上了嘴巴,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前面。

“你們幾個,都吃飽了麽?”瞎眼老頭兒慢悠悠的站起身,陰慘慘的一笑:“天底下,可沒有白吃的飯哩。”

幾個下力人已經說不出話,眼神完全直了,呆滯的沒有一絲生氣。

“來吧來吧,把你們自己都交代了,就當給咱付了飯錢……”

瞎眼老頭兒打了個呼哨,擡腳就從窩棚另一邊鉆了出去,幾個下力人僵直的邁開腳步,一個一個挨著跟著瞎眼老頭兒走。我不知道具體情況,也摸不清瞎老頭兒的虛實,這時候倉皇逃走的話,後果還不得而知。彌勒真是個演戲的好手,那眼神直愣愣的跟傻了一樣,但是暗地裏對我擺了擺手,示意我鎮定。

窩棚後頭就是槐林,很多年的老林子了,瞎眼老頭兒背著手朝林子深處走,後面的人慢騰騰的跟著。

一直走到林子深處的時候,我依稀看到前面有個人影,瞎眼老頭兒慢悠悠的道:“大牛,給你送皮子來了。”

“嗯。”那道人影又高又壯,甕聲甕氣的應了一句,然後回過頭朝這邊走,這人大概有三十左右的年紀,敦實的很一截鐵塔一樣,一臉絡腮胡子,赤著上身,穿著一件皮水叉,手裏拿了把明晃晃的殺豬刀,一邊走一邊道:“幾個,有結實的沒有。”

“都是精壯漢子,你自個兒挑。”瞎眼老頭兒說著就走到一旁,那邊好像是個木工攤子,亂七八糟的工具,還有一個已經做好了一半的木架子。

我站在幾個人後頭,不敢伸頭亂看,當透過縫隙看見前方的情景時,腦殼差點炸開。那場景,已經無法用陰森和恐怖來形容,就像是傳說中的修羅場,血腥殘酷到了極點。

一棵歪脖子的老槐樹上,吊著血糊糊的三片肉,鄉下人有時候殺羊,還有抓到特大的鯉魚時,就會這樣頭上腳下的把羊吊起來,方便開膛剝皮。那三片肉已經血肉模糊,但是隱約還能分辨出它們的四肢,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