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荷花婆子

老余露出半截身子,像是一個血葫蘆,當他看到我和彌勒的時候,艱難的伸出一只手,朝我們這邊空抓著。咯咯咯咯的聲音一直沒有斷絕,我捏著撬杠朝彌勒走了一步,不知不覺中,汗水已經浸濕了後背。

我們兩個都不敢動,因為不知道老余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但是注視了那麽半分鐘,我突然看到,老余的脖子上,好像有一只手。那只手慘白,死死的抓著老余的脖子。老余想朝前爬,卻力有未逮,一時間和那只手僵持在原地。

咯咯咯咯……

老余嗓子裏的聲音漸漸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痛楚,他噗的噴出一口血,眼神黯淡了很多,但手卻更執著的朝前硬扒。畢竟是當過兵的人,體力強,性格堅韌,已經成這副樣子了,卻還在反抗。

我感覺一股擋都擋不住的恐懼和寒意,在船艙裏瞬間蔓延開來。老余使勁的爬,但是身體只朝前挪動了幾厘米,從兩個跪俑後,慢慢又伸出一只手,抓著老余的肩膀。老余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半截身軀痛苦的一抽搐,一點一點的被拖回到了跪俑後。我只能聽到他的手指和船板發出的低微的摩擦聲,等到整個人全被拖回去的時候,就剩下兩只手,還在胡亂的來回亂抓著。

“跪俑後頭是什麽東西!”我緊張的要死,手心裏全是汗水,把撬杠又緊握了一圈,一眨不眨的盯著前方。

“我不知道!”彌勒也很緊張,一緊張就會不由自主的咽口水,他把手電筒插到腰裏,兩只手抓起撬杠,低沉沉的對我道:“如果害怕,你先出去。”

“誰他娘的……怕了……”

轟隆轟隆……

我一句話沒說完,一排跪俑後面就突然發出兵乓的亂響,跪俑擋住視線,後面就是一片死角,看不清楚。那陣聲音好像是什麽東西在後面翻來滾去的扭打,撞的船板咚咚作響。不到一分鐘時間,渾身是血的老余又一次從兩尊跪俑中拼命爬出來,這一次,他幾乎要成功了,身體貼著船板,手腳亂扒,上半截身體猛然一躥,從跪俑中一下子沖了出來。

但是當他沖出來的一瞬間,我的緊張頓時就達到了頂點。老余的背上趴著一個女人,長頭發女人,兩只手緊緊抓著老余的脖子。那個女人的肚子很大,臉龐幾乎全被頭發遮住了,透過頭發的縫隙,我看到她的那雙眼睛,雙腿就是一軟。

真的沒法形容那是怎麽樣的一雙眼睛,就好像一塊死肉上面挖了兩個洞,然後塞進去兩顆灰撲撲的魚眼珠。女人的嘴角全部都是血,嘴唇一翻,露出兩排細密的如同刀齒一般的牙。我說不清這是什麽東西,但是她就死死的趴在老余背上,那一幕詭異到了極點。

“老弟!我本來不想嚇你,但是這東西既然出來了,瞞也瞞不過。”彌勒噗的朝手心吐了點口水,雙手握著撬杠,一邊朝老余快步的走,一邊頭也不回的對我道:“這女人是從艙門的鐵籠子裏出來的,是有人養的荷花婆!”

一聽這個,我的心就咯噔一聲。

過去的黃河灘上,三教九流匯集,走江湖的人很多,因為利益,拼殺不斷。河灘沒王法,殺個人就像割棵草那麽簡單,有時候兩方火拼,取勝的那一方抓到俘虜,連動刀殺人都懶得動,在俘虜身上綁塊石頭,直接丟到河裏去。俘虜身上被石頭墜著,進河就沉到河底,這樣的殺人方式,久而久之就有了稱謂,叫做“種荷花”。

還有一種,就是解放前的時候,河灘兩岸那些村村鎮鎮,如果有女人做出傷風敗俗的事,同族的人拜祠堂之後再一商量,十有八九會把女人拉出去沉河。這些事情,估計很多人都聽說過,南方叫做浸豬籠,我們家這邊也叫種荷花。

點天燈,種荷花,一個把人活活燒死,一個把人活活淹死,那都是很殘酷的酷刑。

彌勒說的荷花婆,也叫大肚鬼,同樣是從陰山道傳到三十六旁門裏的一種邪術。專門挑那種懷胎八九個月的無辜女人,什麽都不說,抓來之後直接塞進鐵籠子,籠子沉到河裏,等孕婦淹的半死的時候撈出來,讓她緩口氣,接著再沉,那種女人為了肚子裏的孩子,一般都很能熬,來來回回至少三四天時間,被折磨的實在撐不住了,有的在水裏一口氣上不來,淹死過去,有的則是不堪忍受,一頭撞死在鐵籠子裏。反正不管怎麽死,都死的很慘很冤。常跟陰物打交道的人都知道,所有的死屍裏面,懷著肚子被人折磨死的孕婦,那是比反穿紅衣服上吊的女鬼更淒厲的東西,一身兩條命,怨氣沖天。

等到懷著胎的孕婦死在籠子裏,陰山道的人就做一些儀式,動動手腳,把籠子沉到死水裏養著,用他們的黑話說,這叫養荷花,籠子裏的女屍,就叫荷花婆。這種東西兇名遠播,比鐵爪浮屍更難對付。荷花婆不認人,只要放出籠子,見人就害。當年三十六旁門的陸屠夫,帶著十幾個手下在澡堂子泡澡,遭人把門堵了,放進去兩只荷花婆,十幾條漢子死的一個不剩,池水都讓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