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件東西

我看到了什麽?

黑壓壓的一片死老鼠,在土層中四通八達的地洞裏一只挨著一只,看著密密麻麻一片,有的已經死去很久了,有的還沒完全爛光,古怪的臭味熏的睜不開眼睛,那已經不單單是恐怖了,伴隨著強烈的惡心,我受不了,還沒跳出坑就吐的翻江倒海,一直吐到胃裏沒有東西了,還在一個勁兒的幹噦。

那種情景真的太惡心,我也不想多描述。我踉蹌著爬出大坑,跑到院子裏面,足足十多分鐘才緩過那股勁兒。夜風有點涼,吹的發暈的腦袋漸漸清醒了,慢慢一琢磨,這個事情就有點眉目。那些老鼠全部都是沖著爺爺臥房床下的墻根去的,不過它們沒能真正靠近,全部死在了外圍。

我不知道那些老鼠是怎麽死的,那個剛剛挖出的大坑,說實話我一輩子都不想再看第二眼,但越是這樣,就越讓我對墻根下埋著的東西感覺好奇。我在院子裏調整好情緒,重新用沾了酒的布遮住鼻子,回到屋子裏。一路走一路想,我想起過去村子裏的人經常跟外村人自豪地說,我們小盤河村從來沒有老鼠偷糧食。這是一些閑話,我從來沒有在意過,然而聯想到剛剛看到的一切,我心說村裏真沒老鼠嗎?這兒的老鼠估計比任何地方都多,只不過全都打洞跑到爺爺的臥房下面去了。

我強忍著仍然翻滾的胃,蹲在坑邊,這一次有了心理準備,觀察的也比較細致。鎬頭在土裏繼續刨了刨,我就發現出現在這兒的,不僅僅是老鼠,還有一些爛的不像樣子的小動物,以及小臂那麽粗的蛇。此時此刻,不用任何人解釋,我也能隱約猜得出來,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在臥房下面打洞朝裏鉆,都是奔著墻根所埋的那個東西的。

那究竟會是什麽?

不由分說,我重新跳到坑裏,這一次調整了方向,完全是順著爺爺所說的方位朝下挖。其實坑已經很深了,如果不是我為了尋找臭味的來源半路改道,應該已經挖出了那東西。

這次朝下又挖了不到一尺深,鎬頭砰的碰到了什麽東西,緊接著,一只小鐵盒就從土裏露了出來。小鐵盒不到一尺長,外面裹著厚厚的幾層油布,纏的很結實,不過油布被我不小心錛破了,露出鐵盒本體。

我把油布外面的土屑都拍掉,不用說,這一定就是爺爺留給我的東西。

鐵盒並沒有上鎖,盒蓋的縫隙被松香封住了,我受不了那股味,挖出鐵盒之後就離開臥房,在院子裏借著頭頂的月光,慢慢打開油布,有敲掉封口的松香。鐵盒密不透風,如果不打開的話,根本不可能知道裏面是什麽。松香被敲掉了,此時,只要我動動手,就能看到鐵盒裏的東西。

但我有點猶豫,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感覺到如果自己親手打開這個盒子,又看到裏面的東西,那麽我可能會背負一些自己還不能預料的負擔。這是我的預感,這種預感可能完全來自爺爺鄭重的交代。胡老三明顯在河裏就已經死掉了,然而他以那種詭異的方式帶來爺爺的口信,足以說明一切。

當時,我完全可以把盒子扔掉,或者重新深埋起來,如果真的這麽做了,那麽我以後的生活或許會簡單一些,平淡一些,輕松一些。但一個十九歲的人,怎麽可能想的那麽多,所以,我打開了盒子。

直到今天,我都相信,我之所以攤上這些事,可能就是和爺爺說的一樣,那是命。

盒子打開的一瞬間,我的眼睛就定住了,捧著盒子的手也忍不住顫抖了一下。鐵盒子裏只有一件東西,一旦打開就一目了然。

盒子裏,是一只手,一只人的右手。

一瞬間,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就湧上心頭,我跟爺爺巡河那麽多年,河裏的浮屍都見了不止三次五次,一只手肯定嚇不到我,但事情的詭異卻讓我的情緒很難平靜下來。爺爺那麽鄭重的交代的東西,就是一只手?

我仔細的端詳著這只斷手,可以看出,它是被齊腕從人身上砍下來的,肯定經過了一些特殊的防腐處理,整只手就像一塊風幹的臘肉。我不知道爺爺的用意,也不知道這只存放了多少年的斷手能做什麽。

我徹底迷茫了,在院子裏站了許久,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存放一只人手,這其中的古怪和未解全部都因為爺爺的失蹤而斷絕。

我考慮了一下,這個東西如果隨身帶著,可能會有點不便,因為我打算去找爺爺,我不知道要獨自漂流多久。經過考慮,我回到堂屋,把這只鐵盒子重新裹好,然後放到了房梁上。

接著,我又把臥房裏挖出的大坑重新回填,本來想徹底的清理一下,但是想想那密密麻麻的鼠屍,頓時就失去勇氣。幾乎折騰了一夜,胡老三家門口的響器班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停止了吹吹打打,我在自己的房裏窩著打盹,睡了那麽兩個小時,等到天色剛剛擦亮,就起身洗臉,帶著已經收拾好的東西,走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