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拍迷花

跟我流著一模一樣的血,就像我的影子一樣,所以我有的東西,他也會有,我受的傷,他也會痛。

我站在陽光下的一舉一動,影子都得跟我保持同樣的步調,不管他樂意不樂意。

我拿了什麽東西,影子也會投射上,所以三腳鳥,魯班尺,雷擊木,都有他一份。

這個方術想也知道是種禁術,濟爺跟上一任魁首的感情一定很好,還能學會這種東西,還給用上了。

我記得很清楚,魁道上說過,分身能替原主擋災,也就是說,如果我大難臨頭,可以讓分身替我死,他死了,我是沒關系的,可如果本身死了,那分身也會消亡。

所以,他在金玉裏跟我說過,希望我能好好的活下去,他也就能活下去了。而如果我死了,那他也完了。

當時濟爺把他用我骨頭制作出來,應該也只是想著替代我應付糾纏不休的大姆媽,因為照著濟爺對大姆媽的理解,降洞女生的孩子,就應該當場殺了以儆效尤。

沒想到,大姆媽偏偏就對他起了莫名其妙的同情心,居然把他給留下來,作為一個例外而養大了。

我很想知道,那些年他過的怎麽樣,可是我還記得,老茂說過,他年少多艱辛,受了不少苦——當時他跟我,還是同人不同相。

“你這日子,過的應該挺傳奇的。”我的口氣,自己都聽著有點不自然。

“跟你安安穩穩的一輩子來比,是挺傳奇的。”“我兄弟”的一雙大眼睛閃爍的望著我,讓我有幾分心虛。

他的存在,就是為了替我死,你說他恨不恨?

“那後來呢?”我把這個莫名其妙的心虛給壓下去了,說道:“你跟我說說,你到底為什麽從大姆媽那裏逃走,又逃到什麽地方去了?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你後來跟了誰,又為什麽要跑到村裏,把我推下李家大宅的那口井?

“我兄弟”盯著我,就把事情講了一遍,也浮現出了一抹很奇異的表情。

我有點明白,他那個表情為什麽那麽奇異——他本來,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

原來在做成了我替身的時候,他是帶著我的記憶的,他跟我一模一樣嘛!

在他看來,他就是跟著濟爺長大的李千樹。

有一天吃完了紅燒肉醒過來,忽然發現自己被一個陌生老太太帶著,當時他就害了怕——村子裏有傳說,這種臉生的老太太上村裏來,還跟小孩兒在一起,一般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拍迷花。

放迷花是土話,意思就是拐賣人口的人牙子進村騙小孩兒,會在小孩兒背後拍他的肩膀,只要她這麽一拍,小孩兒就會失去意識,跟牛馬一樣,被她給迷住,跟著她走,再被賣到很遠的地方去。

男孩兒下煤窯,女孩兒下窯子——當然,我們當時年紀小,不知道這兩個窯都是啥意思,還以為是跟呼啦圈似得到處“搖”呢!

當然,被人“搖”絕對不是好事,沒一個孩子願意背井離鄉,被一個陌生人給帶走。

於是他當時就大吵大鬧了起來,要回家,照著大姆媽的脾氣,按理說該弄死就弄死了,可她本意是要把他帶回峒子裏殺雞儆猴,死在路上沒意義,於是就在路上老實不客氣的就拾掇了他一頓——給他下了一個蠱,叫葫蘆蠱。

顧名思義,葫蘆蠱能讓人頭浮腫,腳浮腫,偏偏肚子縮進去,明明餓的很,卻沒法吃東西,肚子裏直往嗓子反酸水,嗆得自己鼻子嘴都發苦。

他還是個小孩兒,哪兒經歷過這種陣仗,認定了大姆媽是電視裏面的老妖婆,恨的牙根癢癢,恨不得叫葫蘆娃來收了她。

大姆媽看的有趣,等著他求饒——這種招式對付不聽話的小降洞女,一用一個準,可偏偏他就是咬硬,一個“求”字也不提,就硬生生的扛著。

大姆媽倒是耐不住好奇,問他怎麽這麽能熬,結果他說,濟爺教給過,男子漢大丈夫,頭可斷血可流,饒不能求。

這倒是把大姆媽給逗樂了,說看他堅持到什麽時候,結果一路上過山過水,他都咬著牙一聲不吭,而且一找機會,就想從大姆媽這裏逃走,回村子裏去,大姆媽抓回來多少回,罰多少回,都不管用。

結果這一路下來,大姆媽倒是舍不得殺他了,她覺得這個小子,能成大器,殺不得。

等到了峒子裏,給他解開了蠱,他也不道謝,還是不停地找機會要逃回去,大姆媽真的動了氣,就用噬心蠱咬他的腳,可就算腳那麽疼,他也還是不怕,大姆媽問他到底想回去做什麽?

他振振有詞的回答,說濟爺一個人他不放心,那老頭兒睡覺露肚皮,沒人蓋被,而且他有腰疼病,陰天下雨難受起來,自己夠不著,沒人給他捶,痛死了怎麽辦?

大姆媽給聽愣了,她忽然就覺得濟爺那個老頭子看著吊兒郎當不靠譜,怎麽把一個幾歲的孩子養的這麽仁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