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大木桶

這裏頭全都是一些外面看不見的東西。

什麽頭蓋骨做的酒杯啊,人皮繃的鼓啊,頭發做的刺繡啊,就別提了,要多邪性有多邪性,都粘帶著點怨氣,什麽玩意兒都透著點不吉利,這玩意兒要是拿來“惡化”,那肯定一化一個準,難怪這是陰面先生才來逛的“小商品批發市場”。

這還就算是點開胃菜,前頭還有一個一個的大缸,大缸上頭貼著朱砂符咒,看意思裏面養著的就是小鬼。

擺攤的看上去都跟賣自家產的黃瓜西紅柿似得,見人就兜售:“誒,先生,五個月的死嬰要嗎?怨氣正足,好煉化,保準一煉一個準!”

這玩意兒能幹啥呢?害人。

比方說如果有女人特別想要孩子,你把死嬰的靈體附著在了女人身上,女人就很容易把死胎的靈體帶回家去,她會覺得自己懷了孕了,肚子一天一天大,這其實就是死嬰進她身上了,她也會作出一些常人沒有的舉動,喝生血啊,愛在月亮地裏待著啊,跟中邪了一樣。

這個時候,要麽你就過去給她驅邪,賺她一筆錢,要麽你就放任不管,等於把死嬰“寄放”在她這裏養著,過幾個月,死嬰把女人的命給吸過來,害了第一個人,你從女人墳頭上把他給收回來,以後這個死嬰兒就越來越厲害,可以供你驅使了。

這玩意兒太缺德,所以你要養這個,飯碗立砸,功德必須要從外面買來不可。

這不,前面有個銀行似得東西,就是用來“放功德”的,高利貸,利滾利,拿來拆了東墻補西墻的。

果然不是正經先生來的地兒,哪兒哪兒都是罪惡的氣息啊。

宋為民的小六交友廣泛,這裏都能跟著來,也是牛逼,要是一般人上這裏來了,要麽以為這裏是拍恐怖片的布景,要麽就得嚇暈過去。

一邊走,王德光一邊就問我:“老板,你要找的人到底在哪裏啊?”

小六跟我說的是這個金玉裏最西邊一條胡同的第二家,我穿過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攤子,就進了那個胡同。

那個胡同裏面撲面一股子陰氣,王德光一探頭就皺了眉頭:“這是個賣壽命的地方,這裏的人,不好惹啊!”

說是賣壽命,其實是換壽命,比如說一個有錢的富翁命數要停留在八十,那如果這個時候,有人願意拿自己的命賣錢,換給他二十年,那這二十年就轉嫁到了富翁身上——好比從一個杯子裏把水倒進了另一個杯子裏一樣,壽命是沒變,主人變了。

能幹這種買賣的人,必定得跟陰司通關系,一般人誰有這麽大的本事,非得有很硬的後台,並且手腳必須得足夠幹凈才有開這種店的資質——買賣壽命是非常危險的,要是被發現了,那連買賣命的雙方,帶著個“中介”,都得被陰司重罰——搞不好,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得被罰進去。

我開門就進去了,這一進門,先聽到一陣風鈴響,下意識擡頭一看,當時就給看愣了,這個風鈴,是個頭骨卸了下巴,底下掛了好幾個牙做成的,一瞅就特別變態。

“您了來了?”店面又黑又深,高大的櫃台後頭有人開了口,是我們本地的口音:“是買還是賣?多少數?”

“我是來找人的,”我說道:“一個個子不高,腰上帶著三眼疤煙袋鍋子的。”

“嘖,不曉得。”櫃台後面看不清楚頭臉的人頓時就不耐煩了:“買消息找門口掛大海螺的,慢走不送。”

我們行業也有一種人,專門靠賣消息為生,這種“包打聽”,店門口都掛著海螺。

我慢慢往櫃台裏面走:“開門做生意,進門是客,我們不是白來問話的。”

說著,我把一把人民幣拍在了桌子上:“你想想?”

那把人民幣不薄,我表面裝的財大氣粗,其實心裏正在滴血。

一直枯槁的手從櫃台底下伸了出來,唰的一下就把錢給拿走了,接著櫃台後面響起來了沾著唾沫數錢的聲音,這聲音下去了,櫃台後面的人嗓子頓時就明快起來了:“我想起來了,還真見過那個先生,姓白是不是?一雙眼睛亮的嚇人,身手好利落,你貴親?”

“攀不上。”我接著問:“他現在在哪兒?”

“嘖,不曉得。”話還是這個話,不過腔調不是剛才的不耐煩,而是帶著一種碰到冤大頭的貪婪。

我又拿了一沓錢:“拿去買點安神補腦液。”

“唰”,那手立刻又把錢給摸下去了:“我想起來了,那個先生這幾天就住在樓上,他跟我們老板,好像很熟。”

能在壽命店當老板的,估計著來頭肯定小不了。

我應了一聲,帶上了王德光,就上了樓。

雖然外面很亮,可是這個樓層裏面黑漆漆的,哪兒哪兒都帶著點詭異。

二樓房間好幾個,可門把手上都落滿了灰塵,只有一個房間的門把手是幹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