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鬼心

說實話,我爺爺他們壓根就沒想到海剛會這麽毫無預兆的出手。

從古到今,對付冤孽的手段就那麽幾種,要麽是硬著來見面就是幹,要麽就是軟著來感化冤孽,要麽……就是威逼利誘。

大多冤孽都是由人變來的,所以心性也跟人很是相似,威逼利誘這種手段,可以說是最管用的手段,沒有之一。

管用且實用,所以百分之九十九的先生,大多都會選擇這種手段來對付冤孽,以求達到兵不血刃便能解決敵人的地步。

我爺爺當時用的就是這一招,他原本想的是,先嚇唬嚇唬這冤孽,然後就馬上放軟態度,把陳邦勝這孫子給賣出去,借此來換取陳邦勝家人的命。

但他怎麽都沒想到,海剛會突然這麽做,一點都不給自己留余地。

“你幹什麽?!!”

我父親的脾氣比我爺爺要暴躁得多,雖然平常還能算得上是沉穩,但到了這時候,他已經壓不住心裏的怒火了。

當了這麽些年的先生,從小到大見過的冤孽也有上千號了,可他還真沒見過這種喪盡天良的冤孽。

說動手就動手?!!玩狠也不帶這麽玩的啊!!

要不是我爺爺及時拽住了我父親,恐怕那時候,我父親手裏的靐孽木就已經拍在那個冤孽的天靈蓋上了。

其實我爺爺當時也很想動手,打算直接了結掉這個冤孽。

洗怨這門的規矩他懂,祖宗流傳下來的死規矩,他更是記得清清楚楚。

不能滅掉冤孽,這一條是寫死的。

但在這種情況下,我爺爺也有些控制不住了,你要說冤孽殺的是個成年人,那也沒什麽,但這可是個孩子啊!!

最終,讓我爺爺冷靜下來的,還是海剛的一句話。

“放心吧,死不了。”海剛說著,臉上帶著笑容,緩緩將手指從那個孩子眼眶裏抽了出來。

它的手指並不是先前那樣空著,而是帶著那孩子的眼球一塊出來了。

這一幕,被我爺爺跟我父親都印在了腦子裏,從來不敢忘去。

據方時良說,我爺爺跟左老頭說起這事的時候,直接哭了出來,老淚縱橫哭得像是一個孩子那般。

他說他很後悔,後悔沒見面就直接動手制住它,如果事先在屋子外面布下陣局,那多少都會有一些談判的余地。

可是這世上是沒有如果的。

“那孩子死了嗎?”我問方時良,聲音略微有些顫抖。

打我入行開始,直到現在,我所見過的冤孽,基本上都是弱勢群體。

它們生前很可憐,死後也一樣可憐,壓根就沒有喪盡天良到海剛這個地步。

說真的,如果不是方時良跟我說這個故事,我不可能想象到有的冤孽會是這樣。

或許那句話是對的。

人心隔肚皮。

鬼心也一樣隔著肚皮。

“那孩子沒死,連一滴血都沒流出來,只是眼珠子沒了而已。”方時良嘆了口氣:“不得不說啊,那個冤孽的本事確實超乎我們的想象,就這一手止血救人保命的功夫,我他娘的都想學啊!”

“之後的事呢?”我問方時良,語氣裏已經透出來了一種焦急。

雖然這個故事已經過去了幾十年,故事中的人物也都有了各自的結局,但我還是不由自主的擔心著他們的安危。

我知道,陳邦勝這孫子該死,他是死有余辜,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海剛也不過是個無辜的人,他死後做出的這些事,全都是為了報復。

善惡有報,因果循環。

這是理,天公地道的理。

可就算“理”是這樣,我也做不到那種平靜面對現實的地步,同情心這種不值錢的東西,似乎一直都在我們袁家流傳著。

用方時良的話來說,我跟我爺爺他們都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都他娘的心軟!

“那孩子被摘了眼珠,也沒別的反應,估計是讓冤孽給控制住了,臉上一直都掛著笑容。”方時良說著,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臉:“聽說那笑容跟海剛臉上的笑容特別像,都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

被海剛這麽一弄,我爺爺他們也沒了主意,只能按兵不動,小心翼翼的盯著海剛,做足了跟這孫子魚死網破的準備。

“你們擋不住我。”海剛把孩子放在邊上,挽起袖子,將胳膊上的紋身露了出來,笑呵呵的對我爺爺他們說:“我現在算是鬼,也不算是鬼,甭管是道家的法術,還是佛家的秘法,我都不怕,只要我的怨氣沒消,那我就是不死的。”

“不死?”我爺爺聽見這話,臉上也露出了一個譏諷的笑容:“難道你現在還活著?”

“從某種角度來說,是這樣沒錯,我是以靈魂的方式活著。”海剛對我爺爺的嘲諷並不在意,咧開嘴笑了笑,說:“你們都覺得我下手狠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