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番外:橋

我叫夏憶,出生於1986年,小時候因為誤入村裏的一座將軍廟從而認識了查文斌。他跟我阿爸的關系不錯,記得在我小時候,村裏人家有個紅白喜事需要請道士,都是喊我阿爸去請查文斌。

查文斌有時候也會來我家坐坐,可他總是看著我笑,我一直不明白這位大叔為什麽會如此對我,後來我爺爺告訴我,因為我的眼睛和別人的不同。

那一年,我還很小,大約是在將軍廟事件後的第二年,我的爺爺便離開了人世。對他的記憶,我殘存得最多的便是野草莓了,也就是那種學名叫作覆盆子的野果果。

爺爺這一生總共有兩個女兒、六個兒子,我阿爸是最小的,我也自然是他最小的一個孫子。爺爺是輪流在六個兒子家裏住,每個兒子家待兩個月,倒也自在。

那時候經濟條件不好,家裏是沒有什麽好吃的東西的。可是我嘴巴饞,爺爺總是會在我從幼兒園回來之後變戲法般拿出一點好吃的來哄我,其中我最愛的便是這覆盆子。

在輪到我家來照顧他的時候,爺爺總是習慣把我架在他腿上,然後告訴我媽媽:這個娃娃是個好娃娃,只要長大了別走邪路,一定會有出息。

爺爺走的那一天,我從幼兒園裏回來,那會兒他是住在我家坎子下面的四伯伯家,我要想回自己家,就得從四伯伯家門口過。

那一天四伯伯家門口的人特別多,村裏的人差不多都到了。我剛走過四伯伯家的橋,嬸嬸便過來喊道:“小憶回來了,趕緊進屋裏來看看你爺爺。”

那會兒,我那幾個堂哥堂姐都還在念小學,他們放學比幼兒園要晚一些,所以先到的只有一個比我大一歲的堂哥。

那會兒,所有的伯伯姑姑都圍在爺爺的床前,表情凝重地看著他。我發現阿爸和阿媽也在,我阿媽也看見了我,便把我一把拉進了懷裏說:“小憶,爺爺要走了,你快喊喊爺爺,他最心疼你了。”

那個時候,我對“走”這個詞匯的理解還停留在距離的層面,便問道:“爺爺要去哪兒啊,他不是在睡覺嗎?”

我阿媽哄我說:“爺爺要去很遠的地方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你快去喊一聲他。”

其他伯伯姑姑也都讓我喊爺爺,可是我發現在這個小小的屋子裏還有一個陌生人在,他穿著白色長褂,手上拿著一根棍子,躲在角落裏。

我看見了他,相信他也看見了我,因為我看見他沖著我笑了笑。

雖然我是個男孩子,而且還很調皮,但是我覺得這兒有陌生人在,喊爺爺就有點難為情,喊不出口,便說道:“我不喊,你們老是喜歡逗我玩。”

大人們還在一個勁兒地勸我。我看到爺爺很吃力地把頭偏過來想看看我,就在這時,另外一個堂哥也放學回來了。他比我大,所以大人們就讓他喊,那個堂哥很是聽話地喊了一聲“爺爺”,然後我就看見爺爺的頭輕輕晃動了一下,但是眼睛還睜得很大。

接著伯伯姑姑們就開始哭起來了,很傷心地哭。我掃了一眼,發現那個穿白長褂的人已經站了起來,正在朝爺爺的床邊走去。

這時我阿媽一把按住我的頭讓我跪下給爺爺磕頭,我便照做了。等我起來的時候,那個穿白長褂的人已經不見了,然後我便和堂哥出去玩兒了。

剛出大門,我便看見爺爺了!

爺爺跟著那個穿白長褂的人走上了伯伯家門口的那道橋,我想喊的,可是哥哥手中的皮球吸引了我的眼睛,我接過皮球一想:對啊,剛才阿媽是說爺爺要走了啊,他這不是剛好出去了嗎?

年幼的我,何曾想過,如果橋上的是爺爺,那房間裏躺著的又會是誰呢?

“恐懼”這個詞對於小孩子來說是陌生的,因為我從來不覺得死人有什麽好害怕的。當爺爺所在的那口黑漆漆的大棺材被人擡出來放置在靈堂裏的時候,有很多比我大的孩子紛紛嚷嚷著害怕,唯獨我沒有感覺,因為那玩意兒是我玩捉迷藏的時候經常用來藏身的。只要我躲在那裏面,從來不會有人找到我,但是我也隱約知道這東西不能瞎玩,所以也從來不肯說自己是躲在那裏。

接著,我就再一次見到了查文斌,他才走過橋,一身道袍的打扮,很容易被認出來。本還在地上打著滾的我立馬站了起來,然後跑過去喊道:“文斌叔好!”

他看著我,也挺親切,幫我拍打了身上的灰塵說道:“喲,小憶啊,你怎麽還在外面玩呢?快進去給你爺爺燒香。對了,磕過頭了沒有?”

“磕過了。文斌叔你怎麽來了?”我問道。因為查文斌手裏有一柄寶劍,我特喜歡。那個年代的男孩子哪有什麽像樣的玩具,玩得最多的便是阿爸用木頭給我削的大刀和用竹子削的寶劍罷了,可是查文斌手裏那柄由七顆寶石點綴的可是真寶劍,小時候我可眼饞了,認為他就是那傳說中的大俠,所以很是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