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過去的事兒

再回頭看那竹匾裏頭的銅錢,這才是現在要辦的正事兒。十二枚銅錢依次擺開,十二點點鐘方向的那枚銅錢上沾了一滴雞蛋黃,這蛋黃的位置是在圓孔的左邊,這也意味著時辰尚不到十二點。查文斌彎腰拾起那枚銅錢出門告知守候多時的人們,海二爺是昨兒個走的,今天算是大喪第二日,明日即可出殯。

就這麽一絲絲的偏差給原本就窮得叮當響的海二爺家可算是幫了大忙,少了一天開支,這場喪事下來可能還有點賺頭。

瞧見外婆在那忙東忙西的,查文斌這才知道海二爺家的困難。那啞巴非要留著查文斌吃頓飯,連比劃帶拽的客氣得要命,查文斌推辭不過,也只好尋了位子,恰好與我在同一桌。

海二爺家確實是沒啥家底子,可農村的喪席絲毫不會比喜酒差勁,大盤的紅燒土豬肉,清燉的正宗老母雞,鹵鴨子,紅燒鯽魚,瓜果蔬菜全部自家產的,這些課都是純天然綠色食品。當然,這白喪自然免不了要吃老豆腐,這是自家的黃豆用石磨一點點磨出豆漿再手工打的,那味道吃起來滿嘴的噴噴香。

雖然裏頭哭哭啼啼的,可外頭跑菜的端著托盤夾著香煙大汗淋漓,廚房裏的鏟子打的鐵鍋“啪啪”作響,一個村的人幾乎家家都派了代表,大塊吃肉,大口喝酒。這便是農村喪事的獨特之處,也就是所謂的喜喪,雖然海二爺的年紀沒有滿花甲,可這絲毫不會影響到熱鬧的氣氛。

這種場合,連我這樣的孩子都不會在意裏頭還停著一具屍體,恐懼和害怕會被外面熱鬧的場景所取代。海二爺家落魄,平日裏自然不會來什麽貴客,查文斌已經可以算得上是上賓了。來敬酒的,來寒暄的,這一帶受到過他幫助的人家實在太多,這頓飯,查文斌也沒吃上幾口菜,全都忙著招呼熱情的鄉親們了。

吃飯的時候才知道海二爺算起來還跟查文斌算是本家,他也姓查,全名查鳴海。在我們那一代這個姓是極小的姓氏,農村人又好客,稀裏糊塗的幾個老人在那一算,查文斌就成了海二爺的遠方堂兄。這下可好,多了一個過世的“堂哥”,這場子,查文斌是想走也不能走了。於是他便決定留下來幫這突然冒出來的“堂哥”給送上一程,也算是本家一場了。

席間,查文斌便尋了外婆,交代她一會兒安排人把那張太師椅給送到村公社那個倉庫裏去,理由是這玩意身前是海二爺用的,別人如果坐了怕要壞事。他開口,外婆哪裏會不信,當即就找了幾個小年輕把那玩意給擡走了。

一來二去,查文斌反而成了這場喪事的主事人,又是忙著發喪信,又是忙著寫挽聯,還要準備道場所需的材料,好久不曾出山的查文斌心頭突然有了一種舒坦的感覺:或許,這才是道士真正要幹的事情吧。

晚上的時候,他先去沐浴更衣,換了一身道袍,然後就在海二爺的棺木前頭搭設了一個香台,走的還都是過去的那些路子。我反正就當看個熱鬧,念經,燒紙,超度一樣都沒給拉下,海二爺生前活的是窩囊,死的卻相當隆重,一聽說查文斌親自做法,周圍幾個村的人都趕來看熱鬧,誰都知道他的本事好,只是越發難得出山了。

就這樣,一場喪事徹底成了查文斌表演的舞台,第二日把海二爺送上墳山下葬後,查文斌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外婆家休息。

他和外婆家算是真正的老相識,黑子自從他經常不在家後就送還給了小舅舅,平日裏也不知道有多傲氣,可自從查文斌來了,那條黑狗就溫順的跟綿羊似得,一個勁地和他黏糊。

黑子自然忘不了查文斌身上帶著的那只蛤蟆,這兩位見了面那可叫一個滑稽,你追我趕的鬧的蟾飛狗跳,那時候的三足蟾已經明顯比之前大好多了,查文斌帶著它都得另外備上一個袋子。

“徐大叔,跟您打聽,原來村裏頭那個倉庫裏是不是有一口黑棺材?”

因為我外公徐魯班原來就是打棺材的,他們夫妻二人是以開棺材鋪出的名兒,所以關於這事,外公還真的知道幾分。

“是有那麽一回事兒,那棺材的樣式跟我見過的都不同,我打了一輩子棺材也從來沒見過頭小尾大的棺材,它是跟咱們平時見的棺材相反的。不過那棺材的漆是真好,當年是土改的時候上一輩人從裏頭山上搬下來的,那兒原來據說有一大片宅子,老人們那會兒都說那地方以前住著皇帝呢。”

查文斌聽到這兒,就笑了起來,外公一急趕忙比劃道:“你可別不信,那地方的地基用的是都是這麽大的麻石做的,我們那會兒都上那裏撬大麻石下來做磨盤。這村裏家家戶戶的磨盤都是從那兒取的石料,原先還有點老宅子,也都是高大的要緊,後來文革那些年破四舊都給拆了,那口棺材也是取石料的時候給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