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落水

河圖那年不過十二歲的孩子,那時候國家已經強制進行九年制義務教育很多年,所以他也不得不送進了學校。河圖要長我幾歲,可偏偏早些年都給耽擱了,所以他雖然歲數大,卻不得不從頭學起。

不過好在河圖人天資聰明,原本也識字,白天學習,晚上則跟查文斌學道,就這般的生活大約過了有一月有余。

河圖所在的小學後面是一片柳樹林,上方則是一石砌成的拱橋,一條小河從柳樹林裏穿過,距離學校也不過就二十米遠。

這學校有點年頭了,清一色的小平房,墻壁上還刷著文革期間的標語。黑色的石棉瓦和斑駁的黃色墻壁送走一代又一代村裏人。

那時候的校園裏是沒有玩具的,更加別提現在隨處可見的單雙杆。這裏沒有球場,也沒有跑道,地上是孩子們下課沖鋒後留下的塵土飛揚。一個男女共用的廁所,互相用硬木板隔開,一個供孩子們蒸飯的食堂,還有六間教室以及兩間老師們的辦公室。

因為河圖的年紀比同班級的孩子都要大,個子自然也高,他就落座在了後頭。這教室的後頭有一扇門,門就對著河,那裏有一塊淺塘,是村裏婦女們洗衣服洗菜的地方,也是這些孩子們下課後的娛樂天堂。

他的目光很少停留在黑板上,而是經常看著門外的河,雖然跟著查文斌入門不久,但這些年來的耳讀目染也讓這個孩子對於風水有一定的了解。別人拿著鉛筆或學寫字,或畫畫,可這孩子卻在紙上畫這一代的風水圖,作為無神論者的傳播者,光榮的人民教師是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學生在課堂上做這档子事情的。

於是乎,查文斌開始作為家長被請到學校裏。生活在這裏的人多半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可知識分子的骨子裏頭就有一股傲氣,用帶著橫掃一切迷信的眼神,查文斌只能告誡河圖在學校裏得注意自己的身份。

離查文斌他們村十裏開外有一個小村落,大約二三十戶人家,這裏原本盛產山核桃,靠山吃山的人們便在此地定居逐漸形成了一個村。這個村原本也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學校,可是那些年已經開始了計劃生育,每家每戶只準生一個孩子的政策下,這個村的後繼人口顯得有些單薄了。

到了與我年紀相仿的那一輩,他們村只剩下三個男孩子需要讀書。原本那村裏也有一個代課女老師,後來嫁了人,出了山,這裏的學生們便沒了老師。省城畢業的大學生們哪肯進那座位於半山腰的破學校,有經驗的老師也是越發不願意往那裏調,後來主管教育的人腦袋一拍,撤了那小學,和查文斌他們村的那個學校進行合並,於是那所小學裏僅剩下的三個男孩子來到了山下。

這兩個村相聚十裏地,並且都是山路,期間沒有一戶人家,更加別提有路燈了。夏天孩子們起得早來上學倒還說的過去,可是到了冬天山裏黑的早,山路又容易結冰,上學就成了困難事。誰家都指望自己子女有出息,通過讀書跳出農門似乎是他們唯一的選擇,在權衡後經過幾方商量,這三個男孩子給安排住校。

那時候學校裏頭是沒有生活老師的,農村小學的教師們除了一天的課程之外,晚上回到家還得忙田地裏的農活,誰也沒空管這些孩子,這任務就落到了替學校看門並且負責食堂的一位老大爺身上。

因為沒有宿舍,孩子們就擠在一間堆放雜物的屋子裏,幾張舊門板拼湊成的床就是這裏唯一的家具。

因為年紀尚小,這些孩子基本維持在一周回家一次的頻率,大部分的時間裏由那位老大爺負責照看。老人的作息規律畢竟不能和這些賊精的小毛孩子比,剛開始,這三個孩子還挺老實的按時睡覺,沒過幾天,那股子新鮮勁立馬讓他們對這個新環境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八九歲大的男孩,哪裏有那麽容易消停,不是今天溜進教室搞破壞就是明天把青蛙塞進校長室,學校裏對這三個孩子很是頭疼卻又無可奈何。

十月份的天氣,山裏已經有些涼了,這三個猴崽子在放晚學後跑到河邊洗澡。那個小河塘裏的水對於大人們來說是不深的,也就齊個人腰,可對於這些屁點大的娃娃來說,還是一塊危險區域。

那一天說來也巧,食堂老大爺被他女兒接回去吃晚飯了,說是家裏來了遠方客人。這下這仨孩子是徹底沒了約束,使勁折騰。那個點恰好又是飯點,無點多鐘的光景,鄉下人都是收工吃飯的點,所以學校周邊也鮮有人來往。

三個男娃娃脫的一絲不掛爭先恐後的跳進水裏,一開始他們還有點顧忌水深,只是在外圍的區域玩耍,隨著互相的水仗一浪高過一浪,其中一個孩子被另外兩個夾擊逐漸退向了深水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