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局

擺在身旁的幾張紙錢微微動了一下,然後一陣風過來,把它們吹得四散飛揚。查文斌站起身子,提著那白紙糊的燈籠,上面用毛筆寫了個大大的“奠”,一拍黑子的屁股道:“走!”

他每走幾步,便搖一下辟邪鈴,再撒一把紙錢。慘白的燈籠、清脆的鈴聲,在這夜裏格外紮眼。這樣做,一是為了告訴陰差這家親人挺客氣的,親自來迎接了;二是要路人有個生人經過也可以早早看見,免得犯沖。

若真在路上遇上引魂的,要麽選擇走另外一條岔路避一避,要麽就幹脆背過身去蹲在地上,等燈籠走過了再起來,千萬不要迎頭撞上便是。

經過村子,聽到鈴聲的人家紛紛用被子把頭給蓋住,正在啼哭的娃娃都會被老人們用力捂住嘴巴,而正在辦事的小夫妻們也會戛然而止,有膽子大的,會不顧婆娘的小聲叫罵爬起來從窗戶的一角偷偷瞄上幾眼。

待走到王家,查文斌便尋了根短棍把那燈籠插在路邊,然後默默地退到一邊。黑子背上的毛雖然早已全部豎起,但是卻很聽話地沒有吼叫,它的目光從一個角度慢慢移動到另外一個角度,然後轉而向上看去,查文斌明白它們已經進了屋子。

二樓房間裏,一大家子人都圍坐在一塊兒,燈是滅的,聲兒也沒了,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溫度開始變得比之前更低,有耳朵尖的可以聽到樓下傳來細微的碗筷碰撞聲。

超子的眼淚就忍不住地往下落,他很想沖出去再看老爹一眼,但是橫肉臉和卓雄分坐在兩旁,壓得他動彈不得。

也許是樓上這輕微的舉動驚動了什麽,有人開始聽到樓梯處傳來碎碎的腳步聲。卓雄趕緊捂住了超子的嘴巴,這聲音沒多久便消失了。

估摸著也就一炷香的時間,黑子的眼神再次回到了房頂,然後從上而下移動了一次,它慢慢地轉動著自己的身子,方向開始對著村口,久久不願回頭。

查文斌有種想苦笑的感覺,又拍了一把黑子,喊道:“走,進屋睡覺去。”

一直到天明,門口的大公雞打鳴了,樓上的人才試探性地打開房門,卻見地上多了一樣東西。也不知是昨晚有風,還是查文斌沒貼好,其中一張符紙已經掉到了地上。

面面相覷地發現屋子裏有一串腳步從靈堂一直延伸到了房門處,兩個偵察兵很快便發現了家裏的腳印屬於兩個人,其中一個的範圍只落在靈堂前,但不是供品的位置,而是那個曾經母親倒下的桌子邊,這是何老的,他回來之後依舊沒能忘記王夫人。

關於樓梯上留下的那一串腳印,超子卻說這個腳印比他父親的要大上一碼。

點燃了鞭炮,這個看似平靜的回煞夜算是過去了,只有查文斌曉得那張符紙落地的瞬間,他幾乎就要破門而入了。

別了王鑫,在這邊的事情算是真正了結了。

之後的半年是平靜的,幾乎算得上查文斌有生之年過得最舒服的半年了。在那半年裏,房子落成了,超子他們幾個的事業也小有起色,在那一帶也算混得挺開。

哥兒幾個每天晚上喝著小酒吃著小菜,倒也有那麽幾分快意人生的意思。那時候冷怡然常常帶著小查回老家來過周末,順便做兩個菜犒勞下這群男人,日子倒也真是舒坦。

半年後的一個白天,超子興沖沖地抱著一個包裹往家裏趕。他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然後關上門,說是要宣布一個喜訊。

大家見他那樣,便就等著看最後的結果。打開包裹一看,裏面是一個花瓶。超子頗有幾分得意地說,這玩意兒是元代青花瓷。

中午,他和卓雄兩人到縣古玩市場準備淘點兒貨,看到一個臟兮兮的老頭抱著這瓶子在叫賣,超子一眼便認出這東西來,因為在北京故宮博物院裏就有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瓶子,可謂價值連城。

結果超子花了一千塊錢便買下了對方手裏的東西,兩人顧不上吃飯,就急著往回趕,用他的話說,這次是真撿到寶了。

幾人一合計,準備去買點好菜,晚上好好整上一桌。對於查文斌來說,這些東西他沒有多大感覺,在他眼裏那只是一個瓶子罷了;但是這對於超子的事業來說,無疑是一件大事。

他們幾個都圍著那個瓶子可勁稀罕,那買酒買肉的事情就落在查文斌身上了。

推開大門,查文斌愣住了,門口站著一排全副武裝的警察,還沒他開口,就已經被兩個人沖上來拿住。

有個帶頭模樣的人說道:“小心點,裏面有兩個是退伍兵,還有一個也身手不凡,不要傷了疑犯,上頭有命令,只準活捉!”

他把大手一揮,兩排警察手持武器破門而入。裏面的人們還沉浸在收獲的喜悅中,轉眼間便已經被人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