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上墳

查文斌沒有去扶,他心中說道:“倒了就倒了吧,你不讓我去,我也得去。”拜過師父,不再理睬,跟著黑子繞過這座墳頭,朝著上面走去。這天上還在電閃雷鳴,陣陣西北風,涼氣襲人。

現在,這一陣陣帶著襲人涼氣的西北風,正吹入了前面一片樹林子。樹是什麽樹呢?板栗樹,這些樹的葉子早在深秋的季節就落光了。樹林子中,都是一些禿了枝幹的枯樹。枯萎的葉子飄落在林子間,積成了一個個的小堆,起起伏伏,如同一座座小山,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枯林之中。這些起起伏伏的堆積物,難道真的都是小山嗎?

不,當然不是小山。

都是墳!這一個連一個的堆積物,都是一個個的墳!大墳、小墳……誰分得清呢?這塊地以前就是老墳地,風水好嘛,也不知是哪一朝哪一代留下的,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

話說當年土改的時候,村裏的小夥子們拿著鎬子、鋤頭硬是在這片林子裏開出了一塊地。聽外婆說,那塊地當年砸墳的時候,有那種用糯米稀合著黃土糊起來的大墳,一鎬頭下去就只留下一個白點點。

為了擴大農業生產,響應國家號召,村幹部帶頭,生產隊裏的好勞力啊到處開荒,問死人拿地就是那會兒出現的。這叫什麽?叫作退墳還地!

加上後來的那段特殊時期裏,破四舊,廢除封建迷信又成了人人的口號,這塊地,便又被徹底翻了一遍。遇到那些個無主老墳,青磚搭建的,都給人挑下山做了房子的下腳料,那時候磚頭貴啊。這種年代久遠的青磚質量那是相當好,普通的磚刀得砍上四五下才能給弄斷呢。

從裏面掏出的棺材板不是被拖出來當柴燒了,就是丟在荒野裏了,那些個屍骨但凡是穿金戴銀的一律按照地主階級處理,將它們銼骨揚灰,金器銀器都被些手腳快的人搶先揣進了自己兜裏,余下的那些瓶瓶罐罐多半就地打碎,重新攪拌進了泥土裏。還有些玉器,成色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一般都丟給村裏的小孩玩了,那些個小屁孩子哪裏懂這些,不過當成一般玩物到處丟罷了。

後來這片地啊就被種上了茶葉,這兒的土是黃土,所以茶葉特別香。以前啊,每到春季那些個村婦便提著圍兜來這兒采茶,三五成群地搶著摘那最嫩的芽兒,那是頂好的毛尖,拿回家炒幹了好好保存起來,這裏的茶自己家是舍不得喝一口的,得等到家裏最重要的客人來了才泡上一杯,這兒前前後後幾個村子,就數這裏的茶葉最好喝。

後來查文斌的師父看上了這塊地,才選了這兒做祖墳,替他料理了家裏的後事,死後自家也埋在這兒了。這就跟咱們西安一樣,但凡那些歷史上的風水寶地,你挖下去,絕對不止一個墳,都是一層疊著一層,當年茶葉地這兒,都是用炸藥炸的,因為有的老墳的堅固程度可比現代的水泥,古人沒有鋼筋,就用鐵條代替,然後澆上糯米稀,那玩意靠人力是別想動的。

天色更黑了,到這個點,黑得有些陰森,不時地一道閃電劃過,這片板栗林子顯得格外陰森,而那些寂寞的墳林,也更幽、更深了……這樣的一個黑夜,這樣的一片墳林,難道還會有人進來嗎?就在這一個黑夜,就在這一片墳林,此時,竟然真的響起了哭泣聲,人的哭泣聲。

由遠而近,漸漸地傳來……黑子猶如離弦之箭一般筆直向前沖去,查文斌知道這狗能看見他所看不見的東西,提著七星劍便緊跟其後,馬上就出了林子,前面就是女兒的墳了。

“啪!”,空中一個炸雷忽閃而下,天空中猶如綻放了一個巨大的煙花,照得整個大地猶如白晝一般,黑子正咧著大嘴在墳包前面“汪汪”地怒吼著。

這是誰的墳?查文斌女兒的!黑子是什麽狗?開了天眼的!它能不認識這裏是什麽地方?何況查文斌還站在身後。

“黑子,過來!”查文斌一聲喊,黑子警惕地慢慢後退,口中還不時地發出低沉的吼叫,這是一種敵視,也是給查文斌發出的警告。回到查文斌身邊的黑子還在不停地打著圈。

查文斌拍拍它的脖子,試圖讓它安靜下來,可黑子脖子上的那圈毛發分明豎得更加厲害了。

這是女兒的墳前,離十二點還有十分鐘,遠處有些愛熱鬧的人家已經把煙花先放了,爆炸聲合著雷聲,印得那個小土包一閃一閃的。這個墳沒有墓碑,因為這孩子實在太小了,查文斌不想她死後把身前太多的東西都帶下去。但是黑子的警告,查文斌是聽到的,他不可能就這樣提著七星劍明晃晃地出現在她的跟前,那樣太殘忍,也太無情。

黑子的吼叫讓查文斌有些奇怪,除了不遠處飄蕩著幾個無關緊要的孤魂野鬼,查文斌還真沒看見什麽。況且,當初埋這個墓時,他可是親眼看過的,沒什麽特殊的,怎麽今天出了這麽個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