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驛站(第2/3頁)

三更過後,孟剛有點睡意,忽見大廳中突現一人,身著黑衣,與張評事摔打在一起,隨後兩人進入旁邊的偏房,廝打聲不斷。又過了一會兒,張評事披散著頭發、裸著胳膊出來,回到大廳裏照樣睡下。

五更天,張評事喊隨從張燈更衣,這才邀孟不疑入內,說:“我昨天喝醉了,竟不知與秀才同廳!”

隨後,叫人準備早點。

其間,張評事小聲說:“昨夜很慚愧,我就什麽也不說了。”

孟不疑一個勁兒點頭。

張評事說:“我還有點事,不能馬上就走,你可先行,我們就此告別。”說著,從靴子裏摸出一塊金子,給了孟不疑。

張評事說:“一點薄禮,望收下,您要為昨天夜裏看到的事保密。”

孟雖名不疑,但此時大疑,但也不便多問,收下銀子就出發了。

走了幾天後,看到不時有捕快從官道上飛馬而過,孟不疑詢問路人,得知:那一日,張評事從驛站出發,到天色大亮時,隨從發現其所乘之馬,上面已經沒人了,張評事奇怪地失蹤。有隨從建議到驛站尋找。重新返回後,在一間屋子裏,發現張席子,打開後,是一堆白骨,連蒼蠅大小的肉也沒有,地上更無血跡,只有一只鞋子……

當然,那必須是張評事的。

故事裏,可疑之處在於:燈影下的黑衣人到底是誰?張評事與之廝打,且叫孟不疑為他保密。又說自己還有事,叫孟先行。

這一切從何說起?

後來,孟不疑每到夜裏吃飯時,必先祭祀一番。但他本不信佛教,當只為平安吧。後來,孟無心功名,不再參加科舉考試,在漫遊中了去一生。

故事中的黑衣人其貌如豬。此怪在河南潁川附近的驛站還露過一次面:“前秀才李鵠覲於潁川,夜至一驛,才臥,見物如豬者突上廳階,鵠驚走,透後門,投驛廄,潛身草積中,屏息且伺之,怪亦隨至,聲繞草積數匝,瞪目相視鵠所潛處,忽變為巨星,騰起數道燭天。鵠左右取燭索鵠於草積中,已卒矣。半日方蘇,因說所見。未旬,無病而死。”

在最後,那怪物變為一顆巨大的星星,下有數道光芒,飛天而去。

這種情形在令人生畏的同時,也不免叫人聯想,因為像極了第三類接觸。

《酉陽雜俎》中,比較可疑的還有下面這兩條記載:

高衡為魏郡太守,戍石頭。其孫雅之在廄中,有神來降,自稱白頭公,所拄杖光照一室。所乘之物如冬瓜,眼遍其上也。

高雅夜間到馬棚查看,突然有人乘坐冬瓜一樣的東西從天而降,那物體上面還有眾多眼孔。該人所持之杖明亮燦爛,照得四周亮如白晝。在這裏,所謂的“神”乘坐的東西,狀如冬瓜,而且上面有很多孔,難道那是外星飛行物的舷窗?

工部員外張周封言,今年春,拜掃假回,至湖城逆旅。說去年秋有河北軍將過此,至郊外數裏,忽有旋風如升器,常起於馬前,軍將以鞭擊之轉大,遂旋馬首,鬣起如植。軍將懼,下馬觀之,覺鬣長數尺,中有細綆如紅線焉。時馬立嘶鳴,軍將怒,乃取佩刀拂之。風因散滅,馬亦死。軍將割馬腹視之,腹中無傷,不知是何怪也。

在這個記載中,有東西像升(量糧食的器具)一樣在馬頭瘋狂旋轉,致使馬鬃根根豎起,最終那怪物消失不見,但馬亦無傷而死。

《酉陽雜俎》中記載離奇恐怖事件的,被歸在“諾臯記”一門。

“諾臯”二字奇僻隱秘,很少在中國古代的典籍中出現。有人稱是道教用語,指的是太陰神。東晉葛洪在《抱樸子》中有稱:“諾臯,太陰將軍……”但實際上,段成式取“諾臯”命名志怪故事是另有原因的。在唐朝時,修道者驅鬼怪時需要念咒,而“諾臯”,就是念咒前必須要說的語氣詞。

“諾臯記”這一門類中的故事看上去都不那麽輕松:

大歷中,有士人莊在渭南,遇疾卒於京,妻柳氏因莊居。一子年十一二,夏夜,其子忽恐悸不眠。三更後,忽見一老人,白衣,兩牙出吻外,熟視之。良久,漸近床前。床前有婢眠熟,因扼其喉,咬然有聲,衣隨手碎,攫食之。須臾骨露,乃舉起飲其五臟。見老人口大如簸箕,子方叫,一無所見,婢已骨矣。數月後,亦無他。士人祥齋,日暮,柳氏露坐逐涼,有胡蜂繞其首面,柳氏以扇擊墮地,乃胡桃也。柳氏遽取玩之掌中,遂長。初如拳,如碗,驚顧之際,已如盤矣。暴然分為兩扇,空中輪轉,聲如分蜂。忽合於柳氏首,柳氏碎首,齒著於樹。其物因飛去,竟不知何怪也。

在故事中,先是講到這家的男主人突然遇疾猝死長安,為故事籠罩上一層陰沉的背景。隨後一系列詭異的事情發生了:男主人在渭南莊園中的兒子於夏夜“恐悸不眠”,似乎在窗外看到了什麽。果然,午夜後,有一個全身白衣、長著獠牙的老人出現在屋裏,先是默默地望著那孩子,然後逼近床頭。此時,女婢在一旁熟睡,老人遂掐住她的脖子,一點點將其啃得露出骨頭,又吞噬其五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