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之變”的陰謀(第5/8頁)

仇士良在場,聽後大笑,說:“那我就不腰斬將軍了。”

韓約大喜,說:“來世願為牛馬。”

仇士良說:“我直接取你項上人頭!”

事變爆發時,鄭注曾帶數百親兵前往支援,途中得知李訓已敗,就只好返回鳳翔。仇士良密令在鳳翔監軍的宦官,叫其撲殺鄭注。這個世界有多麽奇怪。縱觀唐朝乃至整個中國古代史,如果宦官想策動政變,成功率幾乎是百分之百,很少有失手的。不談智商的事,那未必靠得住。關鍵大約在於:他們雖然失去了陽物,但卻有著極其強大的神經,做起事來是那樣從容不迫。

在鳳翔,對付鄭注的宦官是個叫張仲清的無名小輩。

雖然此人一時間不知怎麽撲殺鄭注,多少有些迷惘,但卻沒露出任何破綻。最後,在部將幫助下,設計宴邀鄭注議事。

此時的鄭注已是進退維谷。他當然知道,自己隨時都有可能死於非命。但是,他沒法跑。是啊,作為鳳翔節度使,一個朝廷大員,他就算有潛逃之意,能跑到哪呢?人生中最難受的不是絕望,是無望。絕望還有置之死地而後生這麽一說。無望呢?是完全沒希望了。

對鄭注來說,就是等死了。

鄭注帶著鳳翔節度副使錢可復去赴宴。

真正是宴無好宴。鄭注眼神特別差,高度近視。宴席上,當對方抽刀時,他還沒看清那人在幹什麽,就當場被斬了。錢可復亦遇害。鄭注死前不知道的是:多年前,段成式的一位朋友,就已經預測到了這一幕的發生。

這位朋友叫石旻,精通藏鉤(一種猜物遊戲),又善於預言,敬宗寶歷年間,他隨吏部尚書錢徽及其弟錢可復至湖州,錢氏兄弟想吃兔餅。時為夏季,屬下好不容易捉到幾只兔子。石旻見後笑道:“可將兔皮留下,我記一事。”遂釘皮在地上,用紅筆寫下道符,自言自語:“恨較遲!恨較遲!”錢可復問其意,石旻答:“我只是想記載一下兔年將要發生的事而已。”

錢可復與鄭注死難這一年,正是兔年。

事變後,仇士良、魚弘志除給自己加官晉爵外,還取得了參與延英殿議政的資格。在以往,能在這個地方與皇帝議政的只有宰相、重臣。而且,仇士良嚴密控制了文宗的自由,動不動就舉“甘露之變”數落文宗。面對數落,文宗所做的只有低下頭老實地聽著。從此,專權的宦官“上迫天子,下淩宰相,視朝士如草芥”。

“甘露之變”後,人人自危。事變結束後很長一段時間,大臣及文士都不敢提及此事,但段成式在《酉陽雜俎》中,通過采訪,從側面寫到了這段痛史:“永寧王相王涯三怪:淅米匠人蘇潤,本是王家炊人,至荊州方知,因問王家咎徵,言宅南有一井,每夜常沸湧有聲,晝窺之,或見銅廝羅,或見銀熨鬥者,水腐不可飲。又,王相內齋有禪床,柘材絲繩,工極精巧,無故解散,各聚一處,王甚惡之,命焚於灶下。又,長子孟博,晨興,見堂地上有凝血數滴,蹤至大門方絕,孟博遽令鏟去,王相初不知也,未數月及難。”

事變中遇難的宰相之一王涯,本沒有參與剪除宦官的謀劃,最後在酷刑下違心招供。王跟韓愈是同期進士,算朝中的老人了。“甘露之變”爆發這一年,他已七十歲,是退休的年齡了。此前,有人曾勸其隱退,但王戀戀風塵,舍不下利祿,最終在退休前一刻死於非命。王涯死後沒多久,身在荊州的段成式采訪到從長安逃到該地的王家廚師蘇潤,得知事變爆發前王家出現三件怪事:

一是王家宅南有井,每到夜裏便有沸騰之聲,白天蘇潤曾窺視,有時見銅廝羅(洗手用的器具),有時見銀熨鬥,打其水,水質有腐味而不可飲;二是王涯家中有一禪床,以柘木和絲繩制造,但後來無故地解散;三、其長子王孟博在一天早晨見廳堂地上有凝結的血跡一串,到大門口才消失,叫家人鏟去。怪象發生幾個月後,王涯被殺。當然,這只是傳說。但這種傳說,為“甘露之變”蒙上一層永遠無法去除的感傷。

唐朝是中國歷史上宦官專權最嚴重的三個朝代之一,如果說東漢和明朝的宦官還不敢把皇帝怎麽樣,頂多是幹預朝政、對抗大臣,那麽在唐朝中期以後宦官的囂張則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他們殺皇帝如兒戲。唐朝有兩個皇帝於正史中被明確記載死於宦官之手:唐憲宗和唐敬宗。另有三個皇帝的死亡真相則被唐人隱秘地記載於筆記中:唐玄宗(死於宦官李輔國之手,《杜陽雜編》有隱晦記載)、唐順宗(死於宦官俱文珍之手,《續玄怪錄》“辛公平上仙”即寫其秘事)、唐宣宗(死於宦官王宗實之手,唐末史書《東觀奏記》有隱晦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