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客!(第2/4頁)

當時,山東地區的淄青節度使李師道與淮西節度使吳元濟關系密切。在朝廷用兵淮西後,他上表叫朝廷妥協,但被憲宗拒絕。就這樣,李師道開始玩狠的:遣人秘密進入朝廷在中原最大的府庫河陰倉,放火將其燒毀;同時,破壞了軍事要道建陵橋。此外,又派別動隊到洛陽,欲發動襲擊,雖最終未成,但造成了恐怖氣氛。刺殺宰相武元衡則是整個計劃的一部分。因為武元衡在藩鎮割據的問題上是不作妥協的。在這種背景下,終於爆發了元和十年(公元815年)的刺殺案。

此次事件與其說是刺殺了武元衡,不如說是挑釁了朝廷的權威。長安戒嚴後,刺客留下這樣的字條:“勿先捕我,我先殺汝!”刺客的囂張如此可見。

殺武元衡的刺客是隱蔽在樹上的。事件爆發後,很多長安的重臣都把庭院裏的樹砍了,並波及皇宮(也就是從這時起,一直到清朝,宮廷要地不再種樹,這也是明清兩代太和殿光禿禿的原因所在)。從中唐到晚唐,宰相府邸不種樹成為一個慣例。但總有疏忽的時候,比如晚唐宣宗朝宰相白敏中(白居易族弟),雖府邸裏沒大樹,但私人別墅裏有。一日退朝,白去那裏幽居。不承想,庭中大樹上還就真的棲息著一名刺客。幸好開門後,所養愛犬“花鵲”聞到有生人氣味,連續地吠叫,提醒了白敏中。刺客被迫跳下樹來,懾於白敏中的威嚴,伏地而降。

寂靜的長街,濺血的燈籠,飛來的暗箭,奔襲的刺客……現在看來,武元衡被刺街頭,像極了武俠小說裏的場面。它是如此的奇幻。在唐朝那個悶熱的淩晨,這一切又是真的。面對宰相之死,憲宗又如何應對?如果說長安的皇帝在悲痛中更有憤怒,那麽成都的美人就完全是無盡的傷情了。

武元衡身材高大,性情執拗。做宰相前,曾任西川節度使。一次,同事楊嗣夜宴賓朋,招來一群歌妓。這時候,我們可以想象武元衡那清朗落寞的面龐,因為眼前的姑娘絲毫不能給他帶來沖動。喝到高處,楊嗣過來勸酒,武元衡不就,前者就笑嘻嘻地把杯中酒灑倒在武元衡身上,嘿嘿一笑,說:“用美酒為君洗澡,如何?”

武元衡並不生氣,出去換了件衣服,然後重新落座。

後來,有些人稱贊武元衡灑脫極了,有魏晉之風。這話並不準確,或者說忽略了一個重要細節:當時,武元衡之所以在楊嗣往他身上倒酒時沒大發雷霆,不是因為性情灑脫,而是因為屏風後暗香浮動,轉出一位讓他張大嘴巴的麗人。

正像我們猜測的那樣,出場的正是唐朝第一美女詩人薛濤。

我們都知道,薛濤和李冶、魚玄機並稱唐朝三大美女詩人。其中的薛濤,在憲宗元和年間以歌妓身份寓居成都,與諸位男詩人酬唱往來,被認為是圈子裏的女神。她一生跟很多著名詩人談過戀愛。這些戀愛有的是精神上的,有的是肉體上的,而與武元衡的這次,有可能是肉體與精神結合得最充分和完美的一次。

一向冷漠寡情的武元衡,也真的喜歡上了這位芙蓉城裏的姐姐。在《聽歌》一詩中,武元衡這樣寫道:“月上重樓絲管秋,佳人夜唱古梁州。滿堂誰是知音者,不惜千金與莫愁。”在另一首詩裏,又作一番情意:“芳草落花明月榭,朝雲暮雨錦城春。莫愁紅艷風前散,自有青蛾鏡裏人。”後來越寫越露骨了:“仙歌靜轉玉簫催,疑是流鶯禁苑來。他日相思夢巫峽,莫教雲雨晦陽台。”(《贈歌人》)

當然,薛濤更迷戀武元衡。晚年做道士,還念念不忘,寓居浣花溪,監制了一種專門用於抄寫短詩的信箋,這就是“薛濤箋”。這種信箋用芙蓉花瓣的粉末研制而成,呈桃紅色,清香沁脾。薛濤寫詩其上,寄於溪流中,是為追念遭遇橫禍的武元衡,而非為了早逝的詩人元稹。到晚唐時,“薛濤箋”已很流行,李商隱在《送崔玨往西川》中寫道:“浣花箋紙桃花色,好好題詞詠玉鉤……”

故事還遠遠沒有完。

武元衡被刺殺時,另一撥刺客已堵住從通化坊府邸出來的裴度。

裴度時任禦史中丞,是武元衡的最佳搭档和鼎力支持者。此次也成為刺客的目標。但由於偶然的原因,裴度逃過一劫:“元和十年(公元815年)夏,淄青節度使李師道反,遣刺客伏靖安坊東門,害相國。又疾呼:‘再取中丞裴某頭!’前一日,淮南來客獻公新帽一枚,及出通化坊,群賊至,劍中帽,賊以公喪元,掠地求其墜頗急。驂乘王義以身蔽公,賊再擊義,斷其臂。公已墜溝矣。賊逸。王義死,公賴以帽頂厚而全。”《酉陽雜俎》中的一段記載,道出其僥幸脫險的緣由(亦見唐人筆記《續定命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