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生死空空

誰也沒有看到太虛究竟動了沒有,但刹那間,整個大殿裏黑影幢幢,穿梭回行,仿佛都是他的身影!

一股灼熱的氣息,火苗似的突然躥出,穿過我疏忽而去,我心頭澄明,並無大礙,卻見陰陽子“嘭”的一聲倒跌在地上。

太古、一竹、楊之水與張壬、李雋、林惠、周興、孟隆等人也都被分開。

殿內重歸於靜,太虛端莊齊整地坐在蒲團上,一絲變化都沒有。

他那雙清澈的幾乎透明,波動的幾乎盈溢的眼睛,散發出兩抹柔和而堅韌的光芒,打在我身上,仿佛有一柄軟刀子在我身上來回磋磨似的。

我很不舒服。

甚至有些緊張,有些恐懼。

面對一個活到一百零六歲的人精,我看不透他,他卻仿佛能洞鑒萬裏,堪破一切。

我甚至在想,他連我的五臟六腑、周身百骸都看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有種被剝皮剔肉的感覺,毛骨悚然到了極點。

但我剛才實在是太累了,這一晚上都在奔波,幹掉數個高手,施展數次咒禁科,挖空心思去想太虛的陰謀詭計,實在是身心俱疲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幾乎要油盡燈枯。

至此,我收攏了所有的魂力,不露一絲一毫在外;收起了所有的目法,只用肉眼視物。

我將身子放松的如同一團棉花,只提著微不足道的一星力量,支撐著自己不倒下。

這樣一來,我反而不緊張了。

太虛的目光,竟似變得真正柔和起來。

那種極不舒服的壓迫感低次消失,很快便徹底無蹤無影,我忍不住彎起了嘴角,擠出一絲笑意。

自信回歸的時候,不想笑,也擋不住。

“你就是陳元方?”太虛問道。

我道:“我就是陳元方。”

太虛道:“麻衣陳家的陳元方?”

我道:“麻衣陳元方。”

太虛頓了一下,道:“我們下午見過。”

我微微一笑,道:“我就猜到你能看到我。”

太虛搖了搖頭道:“我看走眼了。”

我稍稍詫異道:“怎麽說?”

太虛道:“我的注意力在玉陽子師徒身上,卻沒太留意你。他們的功法在我眼中一清二楚,你的卻渾然若無,與普通人無二。”

我道:“我本來就沒什麽功法。”

太虛嘆了一口氣道:“錯了。道君說,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現在想來,你必定是身懷極氣,由極而無,所以才不露聲色。剛才我還在疑慮,看守觀音廟的幾個弟子,被人不著痕跡的一一拔除,到底是潛入廟中諸位高手中的哪一位幹的。現在清楚了,一定是你。”

我道:“天理老祖過獎了。我真的沒有什麽功法。”

“那也很好。清靜無為,怡神守形,養形成精,積精化氣,煉氣為神,煉神為虛,煉虛為實,道果乃成!”

太虛緩緩地收回目光,淡淡地道:“以本定基,厚積而薄發,以不變應萬變,趨自然而成宗。昔年陳摶老祖的留下的氣功丹道,陳義山化之為六相全功,你仿佛已經全然領悟了。我剛才的道法能對所有人起作用,唯獨經過你時,卻不起一絲波瀾,由此可見你心中無殺,心中無傷,心中無戰,乃是以無殺止殺,以無傷止傷,以無戰止戰。想必這就是天書的效用了?”

我心中一凜,刹那間已經明白,我雖然站在太虛眼前,但太虛還是看不穿我,他的話一半是實,一半是誘,他既想印證自己所說的真假,又想從我口中套出一些話來。

念及此,我更加輕松,略笑了笑,瞟了一眼太古和一竹,徑直走過去,各自行了一禮,道:“元方見過真人爺爺,見過道長爺爺!”

太古咧嘴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一竹則點了點頭。

我席地而坐,對太虛道:“天理老祖今晚很有興致論道,不如讓小輩也領教領教?”

太虛道:“當然可以。貧道宗門天理,卻至今未能參透什麽是天理,若依著你來看,何為天理?”

我略一沉吟,道:“天理為金,順而有變;天理為木,曲中求直;天理為水,浩浩無形;天理為火,灼灼無情;天理為土,厚德載萬物,離之而不生!”

“好!”

太虛贊了一聲,道:“依你來看,我與天理,相差有多少?”

我笑道:“你與天理南轅北轍,已經毫不相幹了!”

太虛道:“怎講?”

我道:“你雖曰順應天道,卻不知因時而變;雖曰委曲求全,卻無直心真意;雖曰修行浩浩,卻不掩聲色;雖曰功力灼灼,卻妄存私欲!除此之外,更無厚德於世,正道視你為邪,同類視你為異!雖然虛活一百零六歲,卻似樹大而中空!此情此狀,也敢妄言天理?”

太虛的眼皮霍的一跳,道:“好一張利口!我修行九十六年,參玄悟道,小有所成,已練成瑩目奇術,距離天眼只不過半步之遙,依你看來,竟不值一哂,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