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起死回生

薛橫眉話一出口,我便看張熙嶽的臉色都有些變了,立即喝道:“薛師妹!你怎麽能這麽不尊敬師長前輩!”

張熙嶽卻擺擺手,道:“沒事。少年人,心氣兒高,性子傲也正常。只是我張某人想請教一下,禹都張家的醫術不高明,哪家的醫術高明?”

薛橫眉傲然道:“淮北薛家!”

張熙嶽臉色一變,凜然道:“你是薛家的人?”

薛橫眉道:“薛家薛立齋第十七代傳人,薛橫眉!”

張熙嶽先是一愣,然後“咯咯”一笑,神色竟變得有些猙獰,道:“好哇,薛家的。你可知道薛家原本不在淮北?”

薛橫眉道:“我當然知道。薛家原本在江蘇,一百年前遷移至湖北,到我十三世祖那一帶,因醫治一個病人,斷其絕無生還可能,結果被一個姓張的醫生當場駁倒,下手醫治,竟救活了那人!從此以後,薛家人退出鄂省,轉徙至安徽,這麽多年下來,才算在華東站住腳,但一遇見你們張家,便即退避三舍。”

張熙嶽嘿然道:“原來你還知道。你祖上之所以狼狽,就是因為拿人命當兒戲!你既然是薛家子孫,應當受訓,怎麽還敢如此狂妄?”

薛橫眉冷笑道:“是你狂妄!陳元化我一定能救活!”

張熙嶽嘴角的肌肉猛地抖了一抖,道:“人命關天!我不能由著你胡來。”

薛橫眉道:“正因為人命關天,所以我才救!就你這樣妄下定論,才是草菅人命!”

說著,薛橫眉竟要去拔陳元化身上的銀針,眾人紛紛驚呼,張熙嶽也急忙伸手攔住,喝道:“你幹什麽!”

薛橫眉冷笑道:“怎麽,怕我治好了陳元化,你沒面子?”

張熙嶽強抑怒氣道:“小輩!我不與你爭口舌之利,只講醫理!醫門四診,望、聞、問、切,不錯吧?”

薛橫眉道:“不錯,那又怎樣?”

張熙嶽環顧我們一圈,然後道:“我張熙嶽雖不是什麽神醫聖手,但也有一甲子的修行本事,怎麽會信口開河,草菅人命?我是以色辯觀其生死,反復斟酌才下的結論!更何況我與陳家乃是世交鄉誼,若非若此,我也不會下這種針法,但是下針之前,我也已經明說,我沒有起死回生的本事,陳元化要事能醒,現在就醒了,要是不能醒,那就是心死人去!無可救藥!你說陳元化可以救治,我倒是想領教一下,你的醫理是什麽?”

薛橫眉道:“你下這一手針確實高明,三十六處死穴無一遺漏,平頂法、中通法、下沉法全都用了,辨位之準,用力之妙,手法之奇,就連昔年的鬼門十三針也及不上你,而且也因此,陳元化的一口氣被你護住了,這也就有了起死回生的可能!你問我救他的醫理是什麽,我還想先問問你色辯的結論取自何處?”

張熙嶽道:“這有什麽難說的。我觀其舌色便足能知其生死!人之舌分舌尖、舌心、舌中、舌根、舌邊五個部分,依著金、木、水、火、土五行,分別對應人之五臟,五臟如有病變,便會在這五個部分上有所反應。肺在舌尖,心在舌心,脾胃在舌中,腎在舌根,肝膽在舌邊。常例,心火旺者舌心赤紅,胃火旺者舌中苔黃。所以,歷來醫者說舌心發黑乃心臟重病之征兆,必死無疑。你看陳元化這舌頭——”

張熙嶽捏開陳元化的嘴,然後指著元化那幾乎已經全黑的舌頭,道:“心為君主之官,開竅於舌。心主火,腎主水,黑為水色,而見於心部,是為鬼賊相刑,故知必死!薛姑娘,我這麽說沒錯吧?”

薛橫眉笑了笑,道:“當然沒錯,只不過卻落了老生常談!我認為這雖然是自古以來醫者大家之言,但是實際情況下卻不盡然。為什麽這麽說呢?金、木、水、火、土五行相互制衡,相生是必然的,相克也是必然的,五行生克不調或無度,這是人之所以生病的原因之一。而因為五行相克而生病,就必死無疑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為醫者不可妄下定論,應當查明病症患處的根本狀況如何。舌心烏黑,如果黑到黑色連地、灰黯無神的狀態,那就說明其本原已敗,救不活了!但是若舌心焦黑,而質地紅活,這未必就是絕症!我剛才也已經看了陳元化的舌心,正是舌心焦黑而質地紅活,本原未敗,何以致死?”

張熙嶽稍稍愕然道:“黑色連地……質地紅活……”

薛橫眉淡淡道:“你們張家有位先人醫聖曾說過,陽實者清其胃火,火退則病愈,何慮之有?若元氣大損,而陰邪獨見,其色為黃黑;若真水涸竭,其舌幹焦,此乃腎中水火皆損,非實熱火毒之症!欲辨此者,但察其形氣脈色,自有虛實可辨,而從補從清,則反如冰炭。因此,大凡以焦黑幹澀者,尚有非實非火之症狀。再若青黑少神而潤滑不燥者,則無非水乘火位,虛寒證也。若認此為火,而苦寒投,則余燼隨滅!這些也是至理名言,所以說,凡是看見這種症狀,就要詳細查明,以虛實為主,不可因其焦黑就武斷地認為是絕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