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聲名鵲起 第三十一章 恩師之別

師父身為一個玄學中人,比起一般普通的老人來說,更加要知天命一些。所以當師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也沒有再繼續寬慰他說什麽不會的你還能活很久之類的話,因為如果我這樣子說,似乎是在騙人,也許會給他一個不切實際的希望。如此一來,若真是到了那一天,師父將會更難承受。

我不太記得當天在難以抑制的痛哭之下,我們師徒還繼續說了些什麽。我只記得在那天之後的第二天,我就帶著師父辦理了出院手續。竟然不知道為何,在離開醫院之後,師父的表情似乎顯得更加輕松了一些,就好像一個放下重負的人一樣。

我們回到秦不空的家裏,我就幫著師父收拾東西,而師父在一邊拉著秦不空輕聲細語地說著一些什麽。秦不空一直以來給我的感覺都是不近人情,甚至是沒有感情,可此刻竟然滿臉哀愁地拉著師父的手,連連搖頭。連連嘆息。

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只是在臨別之前師父對秦不空說,等過段日子,我的徒弟沒有牽掛的時候,他還會回來找你的。我不知道師父是怎麽確定我一定還會回來。回來接著協助他一起突破八門陣。但我想他肯定有他的理由,畢竟這麽些年以來,他算中的事情,從來都一定會發生。

秦不空送了我們去碼頭,我們就踏上了回山城的路。

師父的房子他已經三年多不曾回來過,積攢了厚厚的一層灰。師父的肺本來就不好,所以我先讓他在門外先坐著,我就開始打掃屋子,就如同當年我拜師的時候,成天都在打雜一樣。鄰居們看師父回來了。也都非常熱心的過來噓寒問暖,更多的問候,則是為什麽出去了這麽些年,回來就變得更憔悴了。

師父一笑而過,沒有回答,還和當年一樣,做個大智若愚的修道之人。

可是在那之後的日子裏,幾乎從早到晚,師父都強行要求我記憶打符的那些技巧和運用方法,我的功課數量比之前繁重了許多。不光要學習這些內容,師父還會以木人做例子,給我一個生辰八字或者姓名,要我當著他的面演示打符。起初的一段時間,我只能將木人的身子打倒,可是這樣高強度的練習讓我很快就掌握了訣竅,到了後期的時候,我已經可以在三次拍打之內,就能夠將木人整個打翻在地,幸好只是木人,如果是個活人或者鬼魂。只怕是會打死或打散了。

而在這期間,我一句話都沒有問過師父為什麽這麽密集地操練我,因為我心裏清楚,師父是自知時間不多,害怕還沒來得及教會我。就撒手西去。所以高強度填鴨式地教我,至少讓我掌握技巧,將來在運用的時候,再靠實戰來積累臨敵經驗。

雖然這樣的教學方式會很容易讓人煩躁,但我還算靜得下來,於是在那段時間裏,我的手藝基本上算是又精進了一段,打符是獨門的手法,江湖上除了我和師父之外,再沒有其他人懂得。這也是一個對於其他師傅而言非常陌生的手段。這給了我足夠自保的理由,不管我的對手是人還是鬼,只要沒有一下子就讓我死掉,我就有機會反制敵人。

而武漢的那位醫生說師父如果不加治療的話,也就是半個月到一個月的存活時間,可師父硬是吊著一口氣,拖了足足三個月之久。我也知道,他其實一直是用自己的氣在維系生命,從他每天晚上咳得快吐血的陣仗,我不難發現這一點,直到師父對我的最後一次考校完成,盡管手法還有些生疏,威力也不夠強大,但師父也知道,我是盡力而為了。

那天晚上。師父的精神出奇的好,不但高高興興地跟著我一起吃飯,還興致來了喝了兩杯,飯後還跟我嘻嘻哈哈地唱了一段小曲兒。我當時正奇怪為什麽師父的狀態比起之前來說要好了這麽多,難道是因為我終於有所學成。然後心裏高興嗎?

而那實際上,就是師父回光返照的現象。所謂回光返照,是人的身體機能衰竭到最後的階段的時候,因為已經不懂得自我控制,而導致腎上腺素大量分泌。給人一種莫名的興奮感。而出現了回光返照的人,估計也就是那麽兩三天的事情了。

於是在當天夜裏,師父躺在床上咳了幾聲,我也照例起身把他扶起來,靠在我身上。給他拍背緩解。可這次師父咳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竟然只有咳的動作,而發不出聲音來。我兩眼包著淚水,緊緊將師父抱在我懷裏,他突然用微弱且走音的聲音唱到:“錯下了一著棋悔之不已…想當初高臥隆中多清靜…無憂無慮在南陽躬耕…閑來時吟詩飲酒撫瑤琴…”

這是師父最喜歡的幾個唱段之一。叫做《空城計》。此刻在我耳中聽來,當初諸葛亮安居隆中,若不是劉皇叔三次相請,想必也不會出山。如果沒有這一切前提,諸葛亮大可以做個自由自在的活神仙,何必要為主公,為他人而操心勞累。那麽如果當初不是我一句“我想做好人”打動了師父,那他也許就不會收下我為徒,沒有了這一切前提,師父或許就不會遇到今日之事。至少我並不會在這裏承擔這種生離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