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個道士 第七十二章 知識青年

1967年,我認為那是一個較好的年份。社會雖然比較動蕩,但老百姓還活得不算辛苦。如今的我已經24歲,盡管成長的過程跌跌撞撞,可是也算不上淒苦。起碼在早幾年前,全國都缺糧食的時候,叔父的茶館裏,每天還是吃得起飯的。跟著師父之後,雖說粗茶淡飯讓我腸胃浮躁,但起碼沒餓過肚子。

也許是安逸過,也苦過的原因,我對物質的要求相對很低,所以我對於村子裏有些年輕人的做法,感到非常不解。

這件事要從1967年的下半年說起。

自打年初師父沒跟我一道回村算起,他已經大半年沒出現在村子裏過了。期間他給我來了幾封信。說自己目前正在川東及湖北一代遊山玩水。我想這也許就是老道士瀟灑了一輩子,到了中晚年的時候猛然遭遇了一個挫敗之後,選擇逃避凡塵的方式吧。

那一年,大概是八九月的時候,村子裏來了七八個年輕的男男女女。他們都是響應國家號召。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由於村子裏大多是歲數較大的人,連我這樣24歲的人都算是年輕的。所以這些青春的孩子們來到山村的時候,不管走到哪裏,不論做了什麽,都會變成周圍的人眼光聚集的人群。

他們喜歡唱歌。經常明明幹著幹著農活,就突然從稻米地裏冒將出一個腦袋來,發情似的開始高歌。這還不算什麽,假如他的歌聲被另一個知青聽見了,也會加入飆歌的行列。一時之間,小小的農田裏,歌聲此起彼伏,一派其樂融融的生活作風。

而知青來到村裏,總得有個住處,於是就按戶分插倒所謂的“貧下中農”家裏去。

徐大媽家。就是貧下中農。插隊過來的一個知青,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長得倒是挺好看的,就是總感覺她對這裏的生活太不適應。徐大媽專程給她分了一個屋子,導致我只能每天晚上收拾完堂屋之後,還得把幾個凳子拼湊成一張床睡覺。

就如我說的那樣,我吃過苦,所以這點苦不算什麽,只是常常一到夜裏,就聽見那姑娘屋子裏傳來嗚嗚的哭泣聲,讓我有些心煩。既然要想家想爹媽,那你為何要丟下家丟下爹媽,去響應一個你認識他他不認識你的人,到這窮鄉僻壤自找虐受呢?

最離譜的是,這群知青由於歲數相仿,出去玩也常常都三五成群,村子裏吃喝都很簡陋,過年才會吃肉,平日裏有個蛋花湯都能當半個葷菜,這群城裏來的孩子。哪能夠快速適應得了。女孩子也就算了,本身只有那麽點飯量,搞不好還沒徐大媽家的大黃狗吃得多呢。可那些男知青就不是省油的燈了,所以自打他們來了村子以後,一個月的時間裏。村裏陸陸續續丟了好幾只雞鴨。嚇得徐大媽到了晚上都只能把雞鴨趕屋子裏,在堂屋裏與我共處一室。

我時常會被雞鴨撲騰略過頭頂扇著翅膀的聲音驚醒,而驚醒後下地卻總能赤腳踩到一堆雞鴨屎。

也許是知道我心裏有不快的情緒,徐大媽經常會安慰我,說這些知青在村子裏最多也就呆兩年,堅持堅持吧。我在徐大媽家裏已經住了一年有余,這期間,互相早已把對方當做了自己的親人。而每到看見我郁悶的時候,插隊在徐大媽家裏的女知青,就會很嘴甜地來逗我,讓我生不起氣來。

她叫孟冬雪,據說這名字是她爺爺給起的,其理由是生她的那天,爺爺的老家下了一場沒有天理的大雪。從小就在城裏長大,接受的是新學教育。中學是在城裏的女中上的。家裏還有一個小妹,相應國家號召,非獨生的家庭需要其中一個孩子去上山下鄉,加上她自己念過書,有文化。腦子一熱就來了這兒。

或許是我開蒙的時間比較晚,或許是鑒於自己的身份敏感,又或許是這些年接觸的女性絕大多數都是上了歲數的人,突然家裏來了個這樣青春活力又長得好看的姑娘,我心裏其實是有好感的。但在那個年代。人們大多比較保守,但凡有點輕浮的舉動,就會被當做流氓。

所以孟冬雪插隊到徐大媽家來以後,我更加注意自己的行為,好在山村小,事情本就不多,我的身份並未被人發現,偶爾有鄉親們需要幫忙,我都偷偷去迅速辦了,絲毫不張揚。孟冬雪有一天早上問我,為什麽我只要忙完農活,就喜歡坐在院子裏看一些古書,我告訴她那是因為我沒有上過學,我想要學東西。孟冬雪算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她說,那將來只要她有時間,就教我學文化學知識。

誠如我剛才說的那樣,村裏的物質條件太差,以至於那些餓肚子的男知青們,偷不到雞鴨。就打起了村裏貓狗的主意。其中就有一個不自量力的男知青,在夜裏想來偷徐大媽家的大黃狗,被我發現後揍了一頓,從此以後,我就成了村子裏保護貓狗的光榮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