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個道士 第二十三章 孤寡老人

大嬸接著說,當時自己察覺的時候也是嚇壞了,就趕緊通知了周圍的街坊們,大家都是熱心人,幫忙找來了醫院的人,檢查後發現老人已經死了有一陣子了,但是由於天氣寒冷,屍體的腐敗程度並不高。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但是很多人紛紛表示,自己就是這幾天還見到過張老頭在這附近晃悠,自己還問他為什麽不去上工,他也不理。

在這樣的議論下,很快大家就得到一個結論,不少人看到的那個張老頭,其實是張老頭的鬼魂。於是大家都很害怕,醫院幫忙聯系了民政和殯儀館的人,但是需要通知家屬才有辦法核實身份和死亡撤戶,然而這張老頭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幾年了,知道他有個兒子,卻從來沒人見到過他的兒子,也沒人聯系得上。

於是街坊們湊錢給張老頭做了喪事,並交給民政的工作人員,以三無人員的身份,送去火化,集體埋葬了。

大嬸告訴我,本來大家都知道自己或多或少的撞鬼了,但是張老頭生前為人和善,和街坊們也關系很好,所以大家也都談不上有多害怕。不過在火化後不久,卻又再次有人看到過張老頭大晚上在這青石板路上晃悠,在明知對方已經死亡的前提下,那就特別嚇人了。

說完大嬸朝著坐在一邊正在削土豆的另外一個大媽。這大媽接過大嬸的話告訴我們,自己就是當天看見張老頭大晚上在晃悠的那個人,她當天洗完衣服就打算把水倒到門外的排水溝裏,遠遠就看見一個微微駝背的人影從巷子的一頭走到另一頭,然後又回頭走了一遍。當時大媽還沒察覺到那是張老頭,還以為是哪個家夥喝醉了酒,於是就好奇多看了一會兒,但是很快那個人影就朝著張老頭的屋子走過去,繼而直接穿過門板,消失不見了。

這下子大媽就嚇壞了,趕緊跑回家裏,蒙著被子大念了一陣阿彌陀佛。從那天開始連續好多天,自己都沒能好好睡覺。我問大媽說,您家住在哪兒?大媽朝著身後一指,說這不就是我家嗎?於是我站在她邊上,朝著巷子的盡頭張望,發現這個位置恰好能夠看見小巷的拐彎處,而那個地方,恰好就是張老頭的家。

街坊們繼續七嘴八舌地說著,就好像一些老掉牙的玄話,互相之間早就聽膩了,突然來了兩個外人,於是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此刻的大媽大嬸們,早就忘了我和馬大師剛才擅闖民宅這件事,這為我的調查增加了不少依據,我也深知,從這些了解張老頭的街坊口中,可以得知更多他的情況。

於是我問大媽大嬸們,這張老頭平日裏靠什麽維生?聽各位阿姨說的,他沒有親屬,但是總得生活。他家裏的情況我剛剛已經了解過了,基本上就是家徒四壁。那它的生活怎麽得到保障?

削土豆的大媽跟我說,保障什麽呀?有了上頓沒下頓,街坊們都看他是個孤寡老人,平日裏或多或少地幫襯著,誰家裏有多余的糧食,就給他送一點過去,他一個老頭也吃不了多少,平日裏不煙不酒,也花不了什麽錢,到是他總穿著他那一身幹凈以上,胡子頭發也修剪得整整齊齊,這人呐,就是愛幹凈,街坊們有誰生瘡害病了,他也是著急地跟自己家裏人似的,慌慌張張地跑上跑下,幫著做飯,幫著找大夫,他耳朵不好,跟他說話也聽不明白,只知道傻乎乎地笑…

大媽說到這裏的時候,突然感傷了,停下手裏正在削土豆的動作,手裏抓著刀就開始在袖子上擦眼淚。她這一哭不要緊,周圍的幾個大媽大嬸也都跟著感性起來,紛紛抽噎著鼻子,開始抹眼淚。

這人啊,就是這樣。一旦悲傷上了心頭,就容易以哭來作為宣泄。這一哭吧,就喜歡跟人說說心事。可眼前這一群大媽大嬸如果要拉著我說心事,那還不得說個三天三夜沒玩沒了啊?於是我趕緊插嘴問道,那他這麽愛幹凈,錢從哪裏來,也都是你們在接濟嗎?

幸好我這一打岔,才沒讓這一片悲鴻繼續下去。大媽說,張老頭在望龍門碼頭當雜工,也就幫貨船上下挑沙子啊,挑煤什麽的,幹點體力活。他這麽瘦弱的身板,幹活肯定不如那些年輕人,所以錢也沒掙到幾個,碼頭的人都看他是個孤寡老人,又耳朵失聰,都同情他,所以讓他跟著幹,能幹多少幹多少吧。

這時候,之前那個大嬸就說,這張老頭每天早出晚歸,揣著幾個饅頭就當飯菜了。下了工也不回家,就在碼頭上坐著,直到天快黑,沒船進出港了,才會回家。

大嬸的這番話引起了我的注意,如果說一個人工作累了,休息片刻也就行了,這張老頭為什麽要一坐就坐到晚上?而且一定是等沒有船來了才肯回家?他為什麽偏偏要選擇碼頭去上工?又為什麽偏偏要等著船?難道是說,他是在等某個船靠岸,而那個船上有他在乎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