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個道士 第十六章 水碗問米

師父曾經教過我,人的耳朵背後,和腦袋的夾縫處,溫度和人的額頭溫度理應是一樣的。而且耳朵背後如果稍微仔細點摸,是可以摸到人的脈搏的。俗話說,十道九醫,我們的醫學有四診,望聞問切,所以一些基本的判斷生命體征的技巧,師父是從最初的時候就開始教我。而眼下這個小姑娘,耳根後面非常燙,並且脈搏速度混亂,而且比較快。真正讓我吃驚的是,一般來講人的呼吸和脈搏的律動是有一定關聯的,心跳很快的人,相對而言呼吸也會比較快,但是這個小姑娘的心跳很快,呼吸卻顯得特別冗長,長到不像是這個年齡的孩子應有的呼吸速度。

這時候,我才明白師父前幾天跟我說,這個小孩子是受驚,卻又不單單是受驚的含義。

李先生的愛人跟我說,最近這段日子,孩子的哭鬧已經開始不分白天黑夜,作息時間也一塌糊塗,沒有規律可循。去看病就說孩子是普通的季節性發燒,打針吃藥卻不管用,這段日子以來,中藥西藥吃了不少,孩子現在已經不肯吃藥了。我問她說,那孩子的精神狀況呢,有沒有出現什麽異常。李先生的愛人說,只是變得很敏感,很粘人,總是無精打采的,情緒肯定很糟糕,但是身體方面,除了發燒和哭鬧之外,暫時還沒有別的異常。

我仔細看了看小孩的五官,這是個很可愛的小女孩,但是也許是因為長時間的鬧騰,孩子看上去還是很憔悴。嘴唇有些幹裂,嘴角也有一點點紅色的小疹子,這些都是缺乏營養引起的,看得出這段日子孩子其實沒怎麽吃下東西。小姑娘的下眼瞼有非常嚴重的淤青,這通常是休息不足造成的,這一點已經從她的父母口中證實過了。但是小姑娘緊緊閉著的雙眼,眼皮卻隨著身體的顫動而顫動,隔著眼皮,還依稀能夠看到裏邊的眼仁時不時在轉動。孩子身體的顫抖,有可能是因為發燒身上發冷的關系,也有可能她此刻正在做著一場噩夢,現在的她雖然看起來是熟睡,但是應該也只是一個剛剛睡著的狀態,也許任何一點她不熟悉的響動,就有可能引發她的驚醒,繼而開始歇斯底裏。

我輕輕伸手去檢查了一下孩子的眼睛,下眼皮翻開是暗紅色的,比正常的顏色還要稍微深一些,上眼皮翻開,卻是發白的。我開始有點遲疑和擔心,因為如果按照一般的受驚來說的話,孩子的上眼皮是眼睛上的皮膚唯一可以隨著意識而動的部分,越是發白,就意味著血脈越是不流暢,這樣的人總有種想閉上眼睛打瞌睡的欲望。而發白的程度,直接決定著這個狀況以及持續了多久。

從小姑娘的眼皮來看,這種白是有點可怕的。而他父親說她開始出現這種情況是過年期間,而在我看來,至少還會更早一些。

我們退出小女孩的房間,我告訴了夫妻倆我這裏看到的情況,我也坦言我目前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引發了這樣的情況,但是小孩的情況以及顯然不僅僅只是受驚這麽簡單了,她很有可能是被邪氣侵蝕了。

被邪氣侵蝕,這跟鬼上身、生鬼病有一點類似,但未必就一定跟鬼有關系,在中國的陰陽五行學說中,任何病症,都是因為邪氣而引起的,所以才有了驅邪扶正,人為地去調理這當中的陰陽平衡,達到治病的效果。絕大多數情況下,經過治療就會有明顯的好轉,但是在我來之前,這家人已經帶著孩子看過醫生,卻始終沒有好轉,這就不得不讓我從另一個角度去考慮這個問題,孩子是不是撞邪了,因為李先生起初的描述中,提到孩子夜裏醒來,尖叫著指著衣櫃說怕,她究竟在怕什麽,難道是看到什麽東西了嗎?

一切的猜測都只是猜測,孩子還太小,本身就不太懂得表達,於是我只能用玄術來進行解答。我請李先生告訴了我孩子的出生時間,姓名等,簡單在左手掌心裏排了個九宮格起卦,卦象落下後,停在了兌七、二卦,此卦屬金,又主家中女童,宮內有白虎落在死門,按照這個卦的意思,孩子是一個兇多吉少的狀況,如果這個狀況繼續拖下去,假如運氣好,挨過了這一年的秋分節氣,孩子才有可能好轉,但是更大的可能性,是孩子拖不到那個時候,就被拖瘋,或者拖死。

我沒敢直接把起卦的結論告訴李先生夫妻倆,我找到如果我一說,這兩口子肯定會被嚇到,我是來解決問題的,又不是來給人添堵的,即便要說,也等這件事過去後再論。於是我從包裏取出碗來,倒水燒符,開始圓光問事。卻從顯影中,看見符紙灰變得又長又細,看上去像一條蛇,也像是一條繩子。

看到我行水法後的顯影,夫妻倆都有些吃驚。我問他們說,在孩子出現這種事的前後那段日子,有沒有遇到過蛇或者有什麽長條形的繩子之類的,你們能想起來的就想一下。我的水法不如師父那麽高深,我只能從顯影中的線索基礎之上再進一步推敲,而師父據說圓光術的修行已經比較高了,能夠直接從顯影中看出字來,這就讓他對線索的分析更加具體也更為準確。夫妻倆想了想說,這大冬天的,哪裏來的蛇。繩子孩子倒是常常會玩,給她買過跳繩,她有時候也會玩她媽媽織毛衣的毛線球。但是那只手遊戲而已,孩子除此之外也有許多玩的花樣,並不僅僅是繩子而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