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歡迎來到修羅場(一)

民國九年,1920年,十月。

普熱瓦爾斯基。

白俄美婦人的臉色一變,蹙起娥眉,後退兩步:“你在說什麽?”

秦北洋重新上馬,趕往伊塞克湖畔的普熱瓦爾斯基墓,吩咐九色與小郡王做好戰鬥準備。

他又對老金說:“多謝一路向導,但接下來會有危險,請你回新疆去吧。”

“什麽話?你們若有危險,老金怎能臨陣逃脫?”掘金大叔騎在騸馬上,舉起一支俄國快槍,“我在山裏挖金子,也是打獵的好手,你用得著我。”

九色再度前驅,來到伊塞克湖畔,散落幾十匹俄國馬。還有兩個白俄人在望風,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小郡王與老金已經開火,迅雷不及掩耳地將其消滅。

陡峭險峻的岸邊,矗立一尊俄國軍人的半身銅像。墓穴已被炸藥打開,露出長長的甬道,伊萬諾夫上校那幫人都進去了。

秦北洋回頭瞪了沃爾夫娜一眼,她搖頭故作憤怒:“看我幹嘛?”

鉆入地下之前,他仔細端詳大理石墓碑——

尼科萊·米哈伊洛維奇·普熱瓦爾斯基,曾多次進入中國探險,發現過消失的羅布泊,世界上一切野馬之母,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普熱瓦爾斯基野馬”,簡稱“普氏野馬”。他的探險成就在十九世紀是空前的,糾正了許多地圖錯誤,搜集到大量獸皮和動植物標本。1888年,他在探險中病死於伊塞克湖畔,沙皇將這座小城改名為普熱瓦爾斯基。

墓碑上刻著普熱瓦爾斯基的名言——“我要重新奔向荒漠,在那裏,有絕對的自由和我熱愛的事業,在那裏比結婚住在華麗的殿堂裏要幸福一百倍。”

小郡王突然想起:“哎呀,我父王說過——當年普熱瓦爾斯基路經鄂爾多斯,父王親自接待,卻認為此人是來獵殺中國的寶物,將他驅逐出了蒙古。”

沃爾夫娜抓住秦北洋的胳膊:“秦,千萬不要進去,伊萬諾夫會殺了你的。這裏又不是中國的古墓,對你來說一文不值。”

“錯了,對白俄人來說,這座墳墓價值黃金萬兩。”

秦北洋感到一陣暈眩,急著要進入墓穴,緩解胸口燃燒的癌細胞。不曉得,這座三十多年前的俄國墓穴,是否具有中國古墓的氣場?但也只得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正恍惚間,身後響起一片嘈雜的馬蹄聲。小郡王與老金驚覺地舉起槍,只見數百名藍色北洋軍裝的士兵,打著中華民國的五色旗,難道是來收復失地的?

駐紮伊寧的邊防軍,軍官是個騎兵團長,率領三百騎兵越過邊境,奉命前來保護國會議員小郡王。

“哎呀,你們已在俄國境內,不怕闖禍?”

大胡子團長哈哈大笑,操著甘肅河州口音說:“白俄盜匪流竄入中國境內的多如牛毛,來而不往非禮也!”

小郡王當即下令:“團長閣下,請率軍進入墓穴,伊萬諾夫匪幫就在裏面,務必將其剿滅或俘虜。”

團長也不含糊,全體士兵下馬,子彈上膛,在甬道前頭列隊。還是小鎮墓獸九色開道,秦北洋與小郡王一前一後,踏入墓道。老金與沃爾夫娜走在中間。

甬道很深,難道已是伊塞克湖底?越走越冷,猶如數九寒天,秦北洋胸膛裏的癌細胞,仿佛被兜頭澆了盆冷水,瞬間熄滅大半,只剩下煙霧騰騰。

緩過勁來的秦北洋,仔細觀察墻壁——並非古墓,用的是洋灰材料。一步步邁下台階,前頭有個寬闊的地宮,亮著幾十個火把,傳來嘈雜的俄語。

沃爾夫娜高喊一聲:“彼得!”

她在呼喚伊萬諾夫的名字,白俄人慌張地回過頭,北洋軍已開了第一槍。

秦北洋拽著她臥倒,小郡王與老金也應聲倒地,又吩咐九色不要變身。頭頂已是槍林彈雨,耳膜幾乎被槍聲震碎,到處是中彈的慘叫聲,血滴濺落在頭上,地宮成了人間屠宰場……

真正的殺戮很短暫,不到一分鐘,火光重新點亮,對面已豎起白旗。地上橫七豎八著屍體,伊萬諾夫奇跡般地毫發無傷,但手下的白俄人已損失過半,只剩下二十來人,還有不少掛了彩。中國士兵將他們繳械,五花大綁起來。

“卡佳。”

伊萬諾夫喊出沃爾夫娜的名字,但她擰起眉毛不想再靠近。

秦北洋感覺蹊蹺,看到一副巨大的鉛皮棺材,酷似中國的帝王棺槨。士兵們撬開棺材板,用火光往下一照,卻發現根本沒有屍體。

棺材不但是空的,而且是一口長方形深井,不知通往地獄何處?火把投入下去,照出下面更大的洞窟。

“黃金在哪裏?”

團長抽了伊萬諾夫兩個耳光,並用俄語提問,邊防軍長期與俄國人打交道,也學會了簡單的俄語。

白俄上校吐出一口血絲,冷笑著說:“原來你們也是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