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沙塵暴

數日後,南苑兵工廠,卡爾·霍爾施泰因博士接到國務總理手令——立即交還四翼天使鎮墓獸,不得用於軍事目的。

無奈之下,他和錢科打開倉庫,看著尚未改裝的四翼天使,分外心疼不舍。他們原計劃在三個月後,要看到這頭鎮墓獸重新飛起來。

他們用平板車拉出四翼天使,運到兵工廠大門口。意想不到,小徐將軍親自前來交接,騎著白馬,身著大氅,年輕的臉盤略顯疲憊,想是為最近的國會大選以及連環刺殺案折磨。

小徐對博士寒暄幾句,本來他也有意將四翼天使改造為武器,但國務總理受到文化界輿論壓力,必須將這尊鎮墓獸送回交通銀行的金庫。

陸軍部押運四翼天使,卻沒走大紅門前往京城,而是轉彎去隔壁的南苑航空學校。

“有詐!”

錢科拍了拍大腿,跟博士一起追出去。等到他倆氣喘籲籲跑到航校,只見跑道上停著一架大型雙翼飛機。

這不是南苑航校的飛機,也沒塗裝中華民國的五色旗,而是法國空軍的紅白藍三色。錢科定睛一看,根據航校的飛行年鑒,這是最新的法制“高德隆”R.11 大型轟炸機,機腹載彈庫做了改裝,變成載運貨物的運輸機。

騎白馬的小徐將軍,與法國飛行員握手。士兵們將四翼天使鎮墓獸,小心裝運上這架法國飛機。引擎響起,錢科向跑道沖去,卻被螺旋槳的狂風吹倒在地,博士拼命將他拖出跑道。

法國飛機從頭頂轟鳴而過,仿佛大鳥沖上雲霄,向著東南方的天津而去。

錢科臉上流著血,朝天咒罵:“我們被騙了!法國人要把鎮墓獸空運到大沽口,裝船送去歐洲跟德國打仗。”

霍爾施泰因博士凝眉望向天空,發現西北方向漸漸變成紅色,天地間傳來震動之聲。

在北京生活多年的洋人,都知道這是沙塵暴的腳步聲。天際線有一堵移動的城墻,上層耀眼的赤色,中間呈現灰褐,下面卻黑如墨汁,遠看有流光溢彩的美,仿佛濃妝艷抹的死神。

南苑航校拉響警報,學員們紛紛沖上跑道,緊急將所有飛機推入機庫。

小徐將軍本要騎馬回城,卻控韁站在跑道上,無所畏懼地注視徐徐南來的沙塵暴。

大風從北京城墻刮到了南苑,飛沙走石,塵土鋪天蓋地,天地間猶如墜入深夜。

剛起飛的法國飛機,在空中被沙塵暴高高卷起,如同小孩戲耍的繡球,又如折斷翅膀的蒼蠅,沖往北京西南的房山方向。

小徐將軍抽了抽馬鞭,想跟著飛機而去。一陣日月無光的沙塵襲來,讓他從馬背墜落。

四翼天使,在眾目睽睽的天上失蹤了。

北京春夏之交,沙塵暴的午後,歐陽安娜與阿幽在四合院裏晾衣服。兩個姑娘趕緊收衣服被褥,關緊門窗躲在床上,傾聽堅硬的沙子擊打窗戶紙的聲響。

秦北洋坐在屋頂上,幫她們修葺瓦片拔除野草,順便閱讀《切韻》與《廣韻》,還有錢玄同的《文字學音篇》,想要掌握唐朝人說話的語音,期望能與九色對話。

轉瞬間,雙眼被沙子弄得淚流滿面。九色難得進城,竟也爬上屋頂,坐在主人身邊。赤色鬃毛染成土黃色,一臉懵逼目光。

這股天昏地暗的異常天象,像三國裏諸葛孔明所做風雲法術,必有大事要發生。

傍晚,秦北洋與九色回到圓明園,正好錢科跑來找他。

“北洋,小徐將軍騙了我們!載著鎮墓獸的法國飛機,據說在北京房山的上空失蹤了。”

“房山?不就是四翼天使出土之地嗎?”

秦北洋腦子開竅了,這場沙塵暴並非空穴來風,而是四翼天使不願飛到異國他鄉,更不忍遠離墓主人。鎮墓獸蘊含某種不為人知的秘密,能導致飛機偏離航向?否則,飛機往東南的天津而去,沙塵暴自北方追著屁股而來,只能原地或往南墜毀,不可能轉去反方向的房山。

四翼天使,想要重返守護了千年的房山大墓——唯有鎮墓獸,永不背叛。

錢科一臉茫然:“北洋,你是說,它已經復活了?”

“鎮墓獸是不死的!”

次日清早,沙塵暴過後的北京,如同抹上一層黃油。秦北洋背著重新磨礪過的唐刀,帶著鎮墓獸九色,前往房山大墓。

路過周口店龍骨山,感覺地下有股無形氣流湧動。父親說過,這是在地宮內練氣的結果,能自動吸引古物之氣,說不定啊,周口店埋藏數千年前的寶貝呢!秦海關沒錯,唯獨少說了幾個零。

再往下走,一路上怪石嶙峋,處處是采石遺留之天坑,名為大石窩,房山漢白玉產地,前清年代,秦北洋的祖先常來此為皇家挑選上等石料,運送到東西兩陵。

走到雲居寺山腳下,九色卻執拗地往山上走。照道理,秦北洋低頭看著九色,想起這兩天學習的唐朝音韻,嘗試用半文半白的長安音對它說:“君可測得四翼天使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