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小孔成像

天上墓穴,秦始皇地宮的贗品,鎮墓獸監獄。

秦北洋驚慌之間,洞窟中飛出一連串巨大物體,撲扇翅膀,激起鋪天蓋地的氣流,形如懸崖上的白鶴,卻是通體黑色,骨架蒼蒼,薄而遼闊的雙翼,一飛沖天,直達模擬日月星辰的秦始皇地宮蒼穹,在人造星光的襯托下,猶如《山海經》中的朱雀玄鳥。

“此鳥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鬼面具高聲說罷,果然,天上的鳥頭高高揚起,發出刺耳驚人的鳴叫聲。

“老師,此乃何物?”

“木鳶鏡像鎮墓獸。”

“木鳶?古時候的風箏?曹雪芹有一篇《南鷂北鳶考工志》,說的是紮風箏的工藝。”秦北洋對一切手藝感興趣,從前住在京西駱駝村,經常跑到西山腳下,放飛自己親手紮的風箏,“木鳶乃是魯班發明的?”

“不,全世界第一只木鳶,乃是墨子所制。”

“墨子?對啊,剛才說諸子百家,竟把他給漏了!”秦北洋看著地宮蒼穹中盤旋的木鳶,“風箏要飛,首先要有風,可在這天上地宮,哪裏又有風可言?”

“鳥兒起飛,利用的不是風,而是自身翅膀產生的升力。即便身處鬥室,只要升力超過自身重量,依然可以翺翔。木鳶利用這一原理,又以鎮墓獸靈石為動力,從而模擬鳥兒飛行。人們一直以為,墨子的木鳶,就是後世的風箏。但你見過木頭風箏嗎?蔡倫造紙在東漢,三國時還有竹簡呢,先秦哪有什麽紙風箏?”

“木鳶是一種早期的機械飛行器?”

鬼面具走到木鳶鏡像鎮墓獸底下,任由雙翅掀起的狂風把自己吹得東倒西歪:“墨子在魯山,斫木為鷂,三年而成,飛一日而敗,距今兩千三百年。公輸班,就是木匠行的祖師爺魯班,他學習墨子做成竹木喜鵲,可連飛三天,史載‘公輸班制木鳶以窺宋城’。試問風箏能有這本身?最多能只能傳遞情報罷了,恐怕又不如信鴿。”

“明白了,木鳶是一種機械飛行器,唯有載人飛行,才能起到偵察之用,類似歐洲戰場上的偵察飛機或飛艇。”秦北洋同樣走到鬼面具身邊,在狂風中放大音量,“老師,您說它是木鳶鏡像鎮墓獸,所謂木鳶,有目共睹,那麽鏡像,又為何物?”

鬼面具雙手擊掌,富有節奏的五六下,有長有短,猶如摩爾斯密碼,似乎是給頭頂的木鳶發出了聲音信號。

於是乎,木鳶鏡像鎮墓獸的腹部打開,掉出來橢圓形的銅鏡。不可思議,兩千三百年前的銅鏡,至今依然光滑燦爛,清晰照出地宮內的景物。

不止是一面銅鏡……木鳶腹部墜下十幾面鏡子,全用鐵索勾連,彼此處於不同位置,仿佛某種古怪的陣勢。秦北洋觀察這些鏡子有大有小,既有通常所見的平面鏡,也有凸面鏡和凹面鏡,甚至有不規則的鏡面,仿佛上海大世界的哈哈鏡。也不僅是銅鏡,還有透明的天然水晶,折射出一個光怪陸離變形扭曲的秦始皇地宮。

鬼面具扭動第二個機關,所有人魚膏的燈光,背後也有凹面銅鏡操控,如耀眼奪目的探照燈,齊齊照射在空中的十余面銅鏡之上。木鳶放出一塊碩大的木板,如同傘骨不斷擴大,竟然變成一堵木板墻,將地宮隔絕為兩個空間:一邊集中了所有強烈光線;而另一邊完全黑暗,猶如照相館的顯影暗室。

但在這塊木板中心,有個小小孔洞。無數面銅鏡與透鏡成為光源,匯集為強烈的反光,恰到好處地穿過小孔,投射到地宮的另一半。

地宮黑暗的另一半,墻壁由無數塊漢白玉石堆砌而成,光滑平整,猶如電影巨幕,瞬間反射出一只飛鳥的剪影。

碩大的飛鳥,似要沖破地宮牢籠,破土而出。

不過,這只飛鳥是倒過來的,頭朝下,雙足朝上,翅膀反方向撲騰。

“墨子做過小孔成像實驗——光按直線而行,猶如射箭,穿過針孔,不同方向而來之光,交叉而成倒影。物體上方成像於下,物體下部成像於上,因此為倒影。”

“物斜或光源遠則影長細,物正或光源近則影短粗,若反射光,則影形成於物與光源之間。”

“北洋,你很聰明,且舉一反三。”鬼面具指著墻上的飛鳥投影說,“墨子還說,飛鳥之影未嘗動。因為我們看到的影子,只是一瞬間所形成。影像從來不曾運動,唯有物體的運動連續不斷,生滅交替。”

“我們頭頂的這些平面鏡、凹面鏡、凸面鏡還有水晶透鏡,都是墨子的研究成果?”

“不錯,以上在墨子的著作之中均有記載。”

說話之間,木鳶鎮墓獸的數面鏡子交替了位置,穿過小孔投射在墻上的影像,又有了奇妙的變化——秦北洋看到一個倒立的鼓風箱,似是牛皮囊。此物在農村頗多,生火做飯,鐵匠生爐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