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欺師滅祖(一)

“哥,我可以證明你是清白的!”

“阿幽,他們不會相信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流浪兒兼戲班子的旦角,只會把你當作我們的同夥。刺客們始終在監視我,掌握我的一切動向,包括我和齊遠山乘坐飛艇前往紹興。今天下午,我們在杭州買火車票的車次時間,恐怕也在第一時間傳遞給了刺客。他們才會在我們回來前,完成所有的殺戮和盜竊——就像瑞士鐘表一樣精確!”

這群人太可怕了!秦北洋不想在阿幽面前露怯,只能在心頭默念。

12月初的上海,後半夜坐在屋頂煙囪下,秦北洋從懷裏掏出那枚玉指環。阿幽好奇地抓起來,放在自己的左眼跟前,對準月亮的方向,好像穿到了環孔裏。第一次看到她的調皮,秦北洋忍不住說:“這是從唐朝大墓地宮裏出來的寶物,也許曾經戴在小皇子的手指上,你喜歡嗎?”

阿幽點點頭,又搖頭說:“我不要!送給你喜歡的姑娘吧。”

秦北洋皺皺眉頭,便把玉指環塞入懷中。他倆都被北風吹得快凍僵了,只能互相摟抱,頭倚著頭,傳遞體溫。九色卻遠遠超出一條狗的體溫,更像個灌滿熱水的銅湯婆子,讓他們暫時驅散寒冷。

“九色,你就像一團火!”

為何它能從烈火中逃出海上達摩山,渾身火球卻絲毫沒受傷?他用力搓了搓那赤色鬃毛,還有白色的被毛,都與普通狗毛有所不同,用力拉都無法脫落——這根本不是動物毛發,而是某種可以防火的纖維,就像消防員穿的衣服,還有石棉材料。

結論就是:九色不怕火。

這尊唐朝小皇子李隆麒的小鎮墓獸,本身就是五行屬火,它在白鹿原大墓底下,用火的力量保護地宮。

九色既是幼麒麟,也是火麒麟。或者說,它是一只沒長大的幼年火麒麟。

最後,秦北洋還有一個疑問:歐陽安娜在哪裏?她還活著嗎?

天亮之前,秦北洋、阿幽還有九色,悄悄爬下屋頂。冬天快到了,六點鐘天還是黑的,他們躲過巡捕房的層層搜捕,無聲無息地摸到了提籃橋。遙望堅不可摧的遠東第一監獄,秦北洋感到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又在心裏默默為齊遠山祈禱,但願他不要被抓進去。

六點鐘,他敲響了精武體育會隔壁的一扇房門。他不擔心自己被人看到,但怕火紅鬃毛的九色被人注意,祈禱一大清早無人路過。

開門的是陳公哲,練家子慣於早起,已是一身練功的短打。這裏是他的私宅,包括體育會的占地,也是他捐獻出來的。

秦北洋帶著女孩和大狗搶進門裏,跪下說:“陳先生,諾大的上海,我再無第二個可以信任之人,請救我們一命。”

陳公哲鎖好大門,將他們迎入樓上書房,小心地把窗簾拉好,確認沒有被人發現。隨後,秦北洋將前因後果和盤托出。

甫一聽完,陳公哲面色凝重:“虹口巡捕房的大屠殺案,我也早有耳聞,也擔心我們精武體育會的學員,會不會被卷入到這一事件。沒想到,你和齊遠山又成了海上達摩山滅門案的嫌疑犯,此事真的太棘手了。”

“陳先生,我給您添麻煩了,我和阿幽這就出去,再找地方落腳吧。”

“這算什麽話?”陳公哲一把將他按下去,貌似文弱書生,但手上力道驚人,“7月,我們在蘇州虎丘初次見面,就覺得你不是普通人。虹口柔道館一役,加上我們在外白渡橋交手,秦北洋,我相信你是無辜的!不想看到你蒙受不白之冤,落到巡捕房或惡人之手。”

陳公哲端來熱騰騰的早飯,還給九色帶了幾塊肉骨頭。但它嫌棄地躲開。秦北洋只能解釋:“這不是狗,它不吃肉,也不吃草,它只以……空氣中的微生物為食。”

“天下之大,必有怪異之物。等到下世紀,科學終將給個說法。”

陳公哲在二樓騰出間客房,讓他們暫住於此。幸好最近宅子沒有用人,保險起見,他關照秦北洋不要下樓,務必拉緊窗簾。

客房不大,只有一張床。秦北洋在房間裏拉了張簾子,讓阿幽睡床上,自己打地鋪,九色根本不用睡覺,直接變成青銅的幼麒麟鎮墓獸。

煩躁地過了整個白天,隔壁的精武體育會裏不斷傳來練功的吆喝聲。他郁郁寡歡地隔著窗簾眺望天空,不曉得齊遠山有沒有脫離險境?阿幽也沒怎麽說話,偶爾咿咿呀呀唱幾段紹興戲,都是才子佳人的故事,秦北洋言不由衷地給她鼓掌,又要她聲音輕點。

這天晚上,陳公哲家裏來了個客人。

秦北洋不敢下樓,正好客廳位於正下方,通過地板縫隙,可以看到客人過早謝頂的腦袋——年約三十,中等個子,眉宇間有英雄氣,嘴角微微上翹。陳公哲跟他關系不錯,可以互相拍肩膀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