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趣圖 第一部分 第一篇 夜光雲(12)

——這個家裏既沒有**,也沒有孩童,全都是正值妙齡,及笄初冠的少年男女!

若說當家主事的大人不常來花園中,而成年男仆在外院伺候,這些倒也說得通;但是內宅總應該有主內的家眷,教養的乳母和管事的嬤嬤才對,更何況還得有成年的仆婦廚娘來做粗活重活。至於小輩們,年歲也多少應該有點參差才對。而這院落中的景象卻完全不合常理——主子也好下人也好,人們年齡整齊劃一毫無差異,簡直就好像都是同一天生出來的一樣……

阿鸞頓時心慌,悄悄合上窗頁背轉身去——看情形此地似乎不宜久留,但他又不能丟下尚未歸來的衣羽:萬一她被發現私自離家可就糟糕了。可是……不對啊……

——既然根本沒人敢進衣羽的房間,那就算自己不藏在室內扮成她的樣子也無所謂啊;萬一有人前來察看,反倒是見到陌生男人在女兒家閨房裏比較嚴重吧!

阿鸞一時猜不透衣羽究竟是何主張,更被幽幽如縷的甜香弄得心煩意亂,他下意識地四下張望,一旁錦屏後的微光恰在此時映入眼簾。

轉過繪著紅蓼白蘋的屏風,只見天然幾上點著一盞雪瓷幽燈,如豆的星火泛出一點淡淡的青意,顫巍巍的搖曳著。阿鸞本來倒不在意,可是這燈的樣子實在與眾不同——盞內竟沒有燈油,只擱了兩根拈**物花樣的燈芯,室內的甜香正是從這裏散發出來。

或許是某種新鮮的薰物吧,香料鋪夥計的身份使然,阿鸞忍不住特意朝燈芯投去一瞥,然而就是這一瞥,讓他幾乎魂飛魄散……

躑躅橋前,清曉遠遠看見了三步並兩步從北岸疾奔而來的阿鸞。那正是陽光越來越炫目,景物越來越繁雜的未時初刻。

剛過正午,大街上嘈雜稍歇,來往的行人也不多見,孤零零的身影在空曠的橋面上看起來分外醒目。清曉連忙迎上去扶住氣喘籲籲的少年,語聲裏滿是關切的焦急和惱怒:“我前腳送虎花魁回去後腳跑到養霞齋,掌櫃說你中午出門就沒回來,我便知道你還是去了躑躅橋,都說別多管閑事了!”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阿鸞低下頭。

“我就納悶你明明沒機會認識人家,怎麽就突然提起‘畫中人’的!果不其然你把畫像掉到躑躅橋底下了,八成是被什麽‘東西’借去做了障眼法——這裏可是大妖怪窩啊!”清曉說著將阿鸞拉到欄杆邊,只見橋下清淺的水濱漂浮著一團模糊的東西,依稀……是人的形狀!

“真可怕!看來又是‘厄物’下的毒手……”阿鸞有些恐懼地沉吟著,指尖輕輕探尋對方的衣角,然而他的手卻被冷淡的拂開了。少年疑惑的目光正對上清曉居高臨下的迫視,那眼神中充滿了砭人肌骨的冰晶微粒:“你……是誰!”

阿鸞驚魂未定的臉龐倍顯蒼白,他不解地仰望著清曉:“你說什麽呢?”

“你是誰!為什麽要扮成阿鸞的樣子!”伴著暴烈的語聲,清曉劈手揪緊對方的前襟。

“我就是阿鸞啊!你幹什麽呢!快放手,不能呼吸了!”被勒住咽喉阿鸞奮力掙紮著,搖曳著青影的眼中幾乎要流出淚來。

“我看你要裝到什麽時候!”清曉冷笑著,細長的飾刀曳著寒光猛然出鞘,刷地架在阿鸞頸上,“的確是高明的法術,但未免太小看我了吧!看來昨天把我引到躑躅橋,被甩掉後又糾纏阿鸞的‘家夥’,就是你!”

一瞬間,陰郁的黑潮漫過少年薄青的雙眼,“阿鸞”的臉上漸漸泛出了陌生的冷冽表情:“你究竟怎麽會發現的?我明明……連他的青眼睛也借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