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2章 強迫症

我說:“哥們,你這麽想是不對的,人人都能遇到意外,但你總不能天天碰到吧?在你身上總有意外,這可能嗎?”

鄭濤急了:“田老板你咋還不信呢?就說今天吧,我上班遲到了,要扣五十塊錢,我一個月才拿八百,這遲到半小時就扣五十,你說我還能活不?”我說你今天早晨特意繞路到我門市的門口站了十分鐘,是不是這個原因。鄭濤說不是,我上班剛好順便路過你的店,根本不用繞遠。我問那是啥原因,鄭濤嘆了口氣,說:“別提了,快到單位才發現忘帶東西了,只好回去取,你說能不遲到嗎!”

“忘了什麽重要東西,手機還是錢包?”我問。

鄭濤說:“都不是,我忘帶雨傘了。”我很奇怪,今天是大晴天,根本沒下雨,為什麽要帶雨傘?鄭濤說習慣了,我不管上班還是出門,有幾樣東西必須得帶:手機,錢包,雨傘,木梳,手表,記事本,鋼筆,手紙,飯盒……他一口氣說了十多樣東西,正是我剛才從他電腦包裏看到的那些。

我問:“這些東西你平時出門也得帶?”鄭濤說是,不管去哪,是辦事、見朋友、買東西,就算下樓去小賣店買袋鹽,也得全帶上。

“不是吧?”我很驚訝,“上班帶著倒能理解,可、可你下樓買包鹽也要帶這麽多東西?”鄭濤說是,這是好幾年養成的好習慣。

我失笑:“這算什麽好習慣?你去買包鹽,這些東西都能用得上?”

鄭濤認真地說:“當然能,聽我給你好好分析。錢包就不用說了,出門得帶錢吧?手機也是,隨時都有可能來電話或短信,雖然我的手機一天也接不到半個電話,但無巧不成書,不帶手機往往就能來電話。我還沒開通來電顯示,回家看到有未接電話不知道是誰,萬一是誰有重要事找我,你說多耽誤事?”

我連連點頭,說手機和錢包我也是,去哪都得帶上。但心想連來電顯示都不開通,就為省錢?鄭濤繼續說:“雨傘也很重要,天有不測風雲,雖然小賣店就在樓下,但誰知道能不能突然下雨。”我心想也算有道理,又問那你賣鹽不用帶木梳吧。

鄭濤說:“我頭發怕亂,一亂就會有人說你剛睡醒,狀態不好。那天我沒帶木梳,在單位有同志笑話我說你頭發都沒梳,是不是起來晚了怕遲到,從那以後,我只要出門就必須帶。手表得看時間,萬一手機沒電或者壞了呢。記事本和筆也有用,說不定有什麽重要的事得記下來。”

聽到這裏,我忍不住插嘴:“那手紙和飯盒就太沒必要了吧?難道你下樓買鹽還用得上這兩樣?”

“人有三急啊!”鄭濤說,“要是突然肚子疼,沒手紙難道還能用手擦?”這話說得我直惡心,半個漢堡還沒吃完就咽不下去了。鄭濤最後說:“我這人有個習慣,喜歡把飯裝在飯盒裏吃,覺得這樣才能吃飽。萬一單位領導給我來電話讓我去加班,這飯就得在外面吃,所以飯盒也必不可少。”

怪不得他剛才把湯面倒進飯盒裏吃,原來有這個習慣。聽完鄭濤的解釋,我覺得好像他說的都很有道理,一時竟無法反對。可我吃完漢堡之後忽然想到,不對啊,他說的這些例子都是小概率事件,發生的機率很低,或者說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比如下樓買鹽的功夫能下雨的機率極低,事先不看天氣預報?買鹽還帶木梳,超市老板有興趣看你的發型?人家只關心你有沒有錢結賬。所以,剛才鄭濤說的那一大套理論,完全是在強詞奪理。

我問:“那你父母怎麽也看不上你?”

鄭濤嘆了口氣:“都說父母都愛孩子,可我爸媽就是個例外。我是獨生子,他倆總說我沒用,你說哪有父母說自己親兒子沒用的?”我問為什麽會總說你沒用,鄭濤好像不太想提,但還是說了。

“任何方面都不討父母喜歡,吃飯的時候,我端水杯喝水,放在桌上多調整了幾個位置,也會挨罵。晚上睡覺鋪床單,覺得沒鋪好,就多疊了幾回,也要挨罵。父母讓我去買菜,因為我想買比較新鮮的,就多走了幾趟,回來晚點,也挨罵……”我心想這都不算什麽問題,不至於挨罵,就說你父母是不是不喜歡男孩,而想要個女兒。

鄭濤說:“不可能,他們說我小時候特別招人稀罕,從自從我上了初中,就開始煩我。”我忽然想起個問題,就問他挨罵的那幾件事,都做了多久。

“也沒、沒多久。”鄭濤支支唔唔。在我的追問下,他說了實話,稱把水杯放在桌上,總覺得位置不合適,而且力度不是輕了就是重了,於是再拿起來重新放,大概每喝一口水,這個放杯子的動作要重復幾十次。

我很驚訝,這不是有毛病嗎?鄭濤又說:“鋪床單也是,我就想鋪得平整點兒,可覺得不是這個角沒平,就是那邊捋不直,怎麽也得鋪個六七十次。”我心想鋪個床單竟要六七十次,那不得倆小時啊,不挨罵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