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拖延症的那先生

那先生長長地吐了口氣,好像盼到救兵似的,腦袋轉向我,但眼睛仍然盯著屏幕:“等我投完最後一個球。”又投進一個,他說:“再投十個就能升一級。”

我問:“你這幾天每天都玩,應該升不少級了吧?這東西沒個頭,別玩了。”

那先生搖搖頭:“這個遊戲只要關了電腦,級別就清零,只能從頭玩。”我驚訝地說那你還玩個什麽勁?那先生無奈地說:“不是我想玩,是它自己每天都會彈出。”我無話可說,等那先生好容易又升了一級,卻又繼續在玩。我催了他幾句,對我說:“快把我拉起來!”

“至於嗎?”我哭笑不得。

那先生的妻子站在門口:“你要是不把他從椅子裏拉起來,他就能坐到半夜。”我連忙拉他起來,那先生跟著我走到客廳,我取出那塊古巴文麗的象神符牌遞給他,那先生不懂,讓我解釋解釋。

我指著佛牌說:“這個法相是象神,東南亞小乘佛教視象神為吉祥之神,有提於事業發展。背面是碎金箔和寺廟銅鐘熔化後的碎片,古巴文麗是泰國王室承認的高僧,法力很強,又沒有陰料,你就放心地戴吧。”

在我講解的時候,那先生妻子站在旁邊聽著,不屑地說:“就這個東西,能值五千多塊錢?又不金又不是玉。我單位老板也給他女朋友買了一條,說是什麽高僧加持的,八千多塊錢呢。”

我說佛牌是泰國聖物,有很多特殊成份,不能用金銀來衡量,八千多也不算最貴的。她哼了聲,系上圍裙去廚房做飯。那先生讓我保證是真品,我說可以給你寫個保證書,假的包退,那先生這才付了三千五的尾款。這時他妻子從廚房探出頭來:“快去接孩子。”我問周日也上學?那先生說是補習班,就在馬路對面的樓裏,五點下課。我一看表,已經是四點四十分,快到了。就說:“咱們一起出去吧,你去接孩子,我回火車站。”

那先生的妻子端了一盤菜放在桌上,那先生說:“你自己先走吧,我不急,走到補習班只用五分鐘,現在還早呢。”

他妻子把眼睛一瞪:“快去接,又開始拖!”又對我說:“讓他去接孩子,你是客人,留下吃完飯再走,哪有讓你空肚子跑一趟的道理。”我連忙推辭,以為她只是客套,可沒想到那夫人堅持讓我留下來吃飯,讓我很感動,心想那先生看樣子也不是什麽事業有成的人,普通家庭掏出五千多塊錢,就為了請一塊佛牌,也不容易。

那先生進屋去換衣服,我坐在沙發上,翻著茶幾上的畫報。大概過了十幾分鐘,我覺得那先生怎麽還沒出來,一看表已經五點過五分,走到臥室一看,他居然又在玩那個投籃遊戲。我非常驚訝:“過點兒了,你還不去接孩子?”

“哦,是嗎?”那先生依依不舍地站起來,這時那夫人又端了一盤菜出來,看到那先生連睡衣都沒穿,氣得直罵,那先生灰溜溜地換好衣服出門。我覺得很尷尬,也想跟他一起去,卻被那夫人攔住,說想跟我聊聊。

等那先生走後,我和那夫人坐在茶幾上,她那對漂亮的杏眼中帶著懷疑的神色,問:“您真在泰國賣佛牌?”

我笑著說當然,還掏出手機,給她看很多我在泰國時拍的照片,有與方剛和小楊在寺廟門口的旅遊照,也有不少我和龍婆僧、阿贊師父們的合照。那夫人這回信了,嘆著氣說:“老那這人,簡直就沒救了。”

“我看出來了,他的拖延症是挺厲害。”我笑著說。

那夫人認真地看著我:“挺厲害?你要是知道他有多厲害,估計都笑不出來!”接下來聽那夫人的講述,還真讓我長見識。

那先生是滿族那拉氏後代,民國之後基本都改成姓那,那先生老爸是區政府的幹部。他從小確實很聰明,一點就透。但拖延症似乎是胎裏帶的,小學到大學總共十幾年,幾乎沒完成過一篇完整的作業。老師叫家長來問,那先生就說睡覺之前幾分鐘寫完就行,但一直到睡著,也沒記起寫作業的事。

他口渴但懶得倒水,直到嗓子冒煙,才勉強去喝。想上廁所可不愛動,直到憋得不行再去,冬天更明顯。在大學宿舍裏,半夜他被尿憋醒,但不想爬出暖和的被窩,總想再睡會兒,下次憋醒再去。結果有一天早晨被室友發現他昏迷在床上,送醫院檢查是急性尿毒症,差點把命搭上。

大學畢業後,那先生的父親托人把他分到農機局上班,事業編制。按理說不錯,可那先生拖延症嚴重,坐在單位的電腦前,只要打開網頁,無論是彈出的遊戲,還是新聞網站,都能讓他看幾個小時。之前他有QQ號碼,但只要打開就能聊一整天,準備下Q和網友告別也得用兩個小時,結果每天都是最後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