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降

我的心臟就快要跳出來,口幹舌燥,渾身直哆嗦。終於男人不撞了,像條死泥鰍般癱在地上,旁邊那個女人也躺著,開始手腳還動幾動,後來就沒了動靜。我高喊幾聲,叫人出來施救,可村裏的人就像全死了一樣,連條狗都沒有。

這一晚我不知道是怎麽過來的,心驚肉跳,迷迷糊糊終於睡去,再睜開眼睛,天已經蒙蒙亮。聽到屋外有聲音,我爬起來過去看,見洪大爺帶了幾名男村民走過來,站在女人和男人的屍體前。低聲交談之後,兩個男村民返回找了兩副木板擔架,分別將女人和男人擡走,洪大爺慢慢來到窗前,我連忙問:“昨晚到底是怎麽回事?”

洪大爺哼了聲:“你昨晚上喊個啥?沒見過男人打老婆嗎,你不打老婆?”我頓時無語,問他什麽時候放我出去,洪大爺說什麽時候有人來找你治病,就什麽時候放人。這時,從村口走進幾個人,一個又矮又瘦,我認得他,就是昨天死了老婆的白老三,後面有個中年婦女,最後還跟著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那把門人笑著和另一個交談,對著白老三和那面的女人指指點點。

我問那是誰,把門人一臉艷羨地說:“白老三的媒人給他介紹的新婆娘,看那胸前漲蔔蔔的,真不錯!”我震驚,他不是昨天才把老婆給藥死嗎,今天就開始找新的了?不得不感慨這裏的男人做事效率真高。

早中晚三頓飯,長辣椒換成了幾根鹹蘿蔔條,雖然夥食差,但也比辣椒好。晚上是陰天,我像犯人一樣雙手抓著木板條朝外看去,夜色中似乎看到有個老太太慢慢從遠處走來,從身影判斷,很像昨晚在我窗外翻東西的老太婆。

老太太走的很慢,但我卻希望她永遠也別走過來,可再慢也還是走到了我的窗下,老太太仍然佝僂著腰,站在窗外問我:“面條,面條。”我搖了搖頭,怕她看不到,又擺了擺手。老太太又問:“燒餅,燒餅。”我還是擺手,老太太不再發問,轉身朝屋右側走去,這屋裏只有一扇窗戶,看不到老太太的身影,我還挺著急,奮力把頭湊近窗戶,斜著眼睛向外看。

忽然從屋裏傳出老太太的聲音:“有面條。”我連忙回頭,那老太太居然進了屋,就坐在地中央的一個小板凳上,面前還有個小火爐,上面坐著湯鍋,鍋裏的水燒得滾開,老太太手裏抓著一把濕面條,慢慢扔進鍋裏。

我身體緊靠著墻,指著老太太:“你、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老太太揚起臉看著我,咧嘴一笑,幹癟的嘴裏半顆牙都沒有,她笑著說:“吃面條。”我哪敢吃什麽面條?跑到門前去用力擂門,老太太慢慢站起來,嘴裏小聲嘟囔著什麽,朝墻角的陰影走去,一轉眼就不見了。我腦子裏一片混亂,上去就把湯鍋和火爐一起給踢翻了。從窗外傳來老太太的聲音:“面條,我的面條!”

回頭一看,老太太就站在窗外,眼睛直瞪著我。我剛要說話,老太太側頭看了看,似乎看到什麽,後退幾步就看不到了。我已經被嚇破了膽,說什麽也沒敢走過去,這時有個女人慢慢走過來,站在窗外,居然就是那個給全村下蠱的女人。

女人笑了:“怎麽樣,這村子晚上熱鬧吧?”

我幹咽了幾口唾沫,不知道怎麽回答。女人又問:“知道這老太太是怎麽死的嗎?”

“是、是餓死的吧。”我答道。

女人點點頭:“你很聰明,但你猜不出來她是被自己兒子活活餓死的吧?”

我心裏一驚,女人說:“老太太年紀漸大,不能再下地幹活,家裏人就不願意再給老太太飯吃了,有一頓沒一頓的,最後慢慢餓死。”我默然,其實心裏有準備,白老三的老婆正值壯年,只是生了病就得被毒死,像老太太那麽一把年紀,下場更好不了。

女人又問:“昨晚那女人為什麽被老婆打死,你能猜出來嗎?聰明人?”

我想了想,說:“她丈夫喝醉了,耍酒瘋唄。”

女人說:“只說對了一半,昨晚女人不小心打碎了酒壺,男人已經喝了不少,就借機發火,把他老婆給打死。”

我問:“可他又是怎麽死的?你幹的嗎?”

女人搖了搖頭:“我在這村子裏沒害死過一個人,村裏鬼魂多怨氣重,被老鼠藥毒死的、被家人餓死的、丈夫打死的、受婆家虐待自殺的、走盤山道遇到大雨摔下懸崖的,太多了,一到晚上就全出來轉悠。”

怪不得村子裏晚上沒人敢出來,原來是這樣。我大著膽子走過去,借著昏暗的夜色仔細打量這個女人,她大概二十六七歲左右,苗條清瘦,兩眼放著精光,一看就知道不是簡單人。我問:“就因為和夫家的人不和睦,你就這樣整他們,還殃及全村人,這恐怕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