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畫妖(第2/2頁)

他知道,這是他的選擇。

很快,三天的時間就過去了,這天下午,很多人已經開始準備收拾退場,周禪很是失落,他的臉色慘白,眼窩深陷,不修邊幅,隨意的在會場裏走著,看著那些忙碌的人,整個人就像失魂落魄了一樣,眼角也流露出深深的倦意。

為了這幅參展的畫,他幾乎數天沒有合眼,可是他萬萬沒想到……

忽然,他在一個攤位上,發現了又一幅《秋柳寒鴉圖》,那畫師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人,看上去很普通,他正在將畫卷收起,神色間卻很是春風得意,旁邊幾個記者的鎂光燈不斷的在他身上閃爍。

旁邊人悄聲談論,這位畫師在三天的展出中,技驚四座,好評不斷,這幅臨摹的《秋柳寒鴉圖》被認為已經超越了原作的水平,並且在前一天,這位畫師已經接到了畫家協會的聘請證書,和一份不菲的聘金。

聽到這個消息,周禪如同被雷擊中,渾身莫名的顫抖起來,他這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畫作無人關注,原來所有的風頭,都被這個人搶走了。

周禪的怒火突然就熊熊燃燒起來,為了這幅畫,為了這個畫展,他付出了太多的犧牲,可現在、現在居然被另一幅同樣的畫,搶走了所有的榮譽和光環。

一股莫名的東西轟然沖上腦海,周禪就像瘋了一樣,拼命撕咬起了自己的手,就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他突然撲向了那個畫師,一雙手青筋畢露,死死的掐住了那人的喉嚨。

“這是我的畫,這是我的畫!”他就像瘋了一樣狂叫著,手上的勁越來越大,那個畫師不斷掙紮反抗,卻怎麽也掙脫不開。

會場裏一下子就混亂了起來,然而周圍的人很快沖了過來,拉開了他,他卻如野獸般的嘶吼著,在最後即將被拖走的一刻,一口咬住了那畫師的手指。

淋漓的鮮血,從他的嘴角流下,恍惚中,他清晰地聽見了那畫師的慘叫聲……

數天後。

進入了看守所的周禪,得到了一個令他深深低下頭的消息,那個倒黴的畫師,被他一口咬掉了右手的半截食指,而且更可怕的是,那手指被他生吞進了肚子裏,再也無法接上。

然而關於這段記憶,他自己卻已經很是恍惚,一切就像一場夢境,他試圖用患有精神疾病來為自己開脫,可是醫院的精神鑒定,他卻又是一切正常的。

一個月後,周禪因為故意傷害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五年。

他的家人本想替他爭取減刑,或者經濟賠償,但他卻拒絕了,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將給那位畫師帶來終身無法彌補的痛苦,他必須接受懲罰。

因為,那位輪回店鋪的老板曾說過,這是他的選擇。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是周禪不願說出來的——他不想再受到那雙手的控制了。

就在判決書生效的那一天夜裏,身處看守所的周禪在朦朧中,似乎看到了一雙手跳躍著離開了自己的身體。

第二天,張欣雨突然意外來看他,當張欣雨摘下口罩和墨鏡的時候,周禪看見了,最初的那個真實的欣雨又回來了,雖然,那容貌已經無法恢復,但欣雨的臉上卻是帶著發自內心的微笑。

周禪低下頭,看著自己那雙蒼白的,幾乎沒有血色的手,也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用五年的自由,終於換回了真正屬於自己的手。

……

輪回店鋪。

架子上,靜靜的擺著一張畫像,畫中是一個恬靜的少女,長裙曳地,神情專注,在一棵樹下靜靜的讀書,清晨的陽光下,映著一張清純無瑕的面容。

那位白發的年輕老板,站在畫前,默默的注視著,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看上去是那麽的波瀾不驚。

“九老板,那個梁瘋子已經送走了,他在咱們這裏幾百年,總算是心願了卻,再入輪回了。”

那瘦高個的阿光,悄然出現在白發年輕人身後,低聲說道,他的聲音很輕,似乎生怕打擾了這位“九老板”。

“九老板”卻只微微點頭,嗯了一聲,似乎早已知道這一切,阿光擡頭看了一眼,遲疑了下又說:“可是這幅畫,九老板也要留下來麽?”

九老板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著睿智的光:“這也是一個因執念而成的畫中之妖,就讓她留下來,靜靜的等待屬於她的輪回。”

他回頭看了看阿光,臉上又露出那貌似孩子般的笑容。

“這是她的權利,也是我們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