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踮著腳的影子

第二天下午,我提著一袋米,將兩個新碗放在袋子裏,打著黑色雨傘,到了我家對面的老屋。

這老屋長時間沒人打理,院子裏的野草特別高,都快到我的腰間。我聽從江修的話,從一點鐘開始,就繞著老屋開始走。

剛開始還能堅持,可等走的時間久了,腿真是酸痛的不行。持續走路三小時,無論誰都會覺得疲憊。一直走到約莫下午四點的時候,太陽減弱許多,有人來了。

那時我正好繞過老屋門口,忽然聽見有人叫了聲江成,我疑惑地轉過頭,發現竟然是譚東宇。

他臉色白得嚇人,嘴唇毫無血色,一天不見好像消瘦許多,穿著依然很邋遢。他站在山路邊,身體站得筆直,一雙眼睛呆滯地看著我,活脫脫像個沒有神智的木頭人。

此時我還在繞圈不敢停下來,問了句怎麽的,身體則是繼續繞圈走。而譚東宇卻不回話,就站在那路邊看我繞圈,表情幾乎就沒變過。我覺得納悶,但也沒多問,估摸譚東宇多半中邪了,最好別搭理他。

我也不覺得愧疚,這是他的報應。

一直走到太陽下山,譚東宇也沒有離開。我這時候走到屋門口,忍不住回頭看看譚東宇,他那雙眼睛還在看著我,嘴巴微微動了一下,可什麽都沒說。此時我說一句打擾了,然後走進屋內。

進來後,我用胳肢窩夾著雨傘,把兩個新碗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把米倒進去,兩邊都滿滿一碗。

隨後我走進裏屋看看,雖然很久沒人打理,可這老屋平時沒人敢來,裏面還算幹凈。我躺在鋪著破被褥的床上,將雨傘用繩子綁在床頭。我這雨傘夠大,怎麽翻身都在雨傘的遮擋下。

躺下來後,就是一片寂靜。天色越來越黑,約莫是六點半還是七點鐘的時候,我聽見屋外有動靜,好像是有人在不停地走動。好奇的我忍不住窗外看去,卻發現是譚東宇在外面走。而他走路的方式,讓我毛骨悚然。

他就像螃蟹一樣橫著走,也跟我之前一樣,是在屋子裏繞圈。但是他的眼睛,卻是在死死地盯著我,這也是他橫著走的原因。那眼珠子就好像雷達似的,不盯別處,就看著我。等他繞到屋後了,我估計他也是在看著我。

我心裏有些害怕,譚東宇是真中邪了,看著跟神經病似的。這時屋裏又傳來響動,可譚東宇還在外面走,我頓時明白,屋裏恐怕是憑空多出了人來。

忽然間,有腳步聲響起,好像是朝著我這邊走來。我死死地看著房間門口,過了一會兒,有道影子進了屋裏地板,那人卻還在屋外站著,讓我看不清是誰。

倒映在地板上的影子是人的側面,看得叫人頭皮發麻。那影子很長很高,胸脯大大的,應該是個女人,腦袋上還紮了個馬尾辮。我記得之前上吊死在這的那個兒媳,她就是馬尾辮,胸脯也特別大。讓人最怕的是,那影子竟然踮著腳,踮得很誇張,就差沒用大腳趾來走路了。

我嚇得想問外面是誰,又想起江修吩咐過不能說多余的話,就忍著了。這時候,房間外的那人傳出一道聲音,特別尖銳,尖得就好像用指甲去抓玻璃窗,讓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老公,你回來了。”

這句話嚇得我雙腿抖了抖,愣是沒回過神來,這真是那兒媳?

我很想看看外面站著的是什麽人,可我沒那膽子,只能硬著頭皮,按江修吩咐的說道:“送米的,在這暫住一宿。”

“哦。”

那尖銳的聲音就這麽哦了一聲,隨後我看見影子離開了,從影子看,那人真是用腳尖走路的,輕飄飄的,就好像沒有重量一樣。我嚇得心臟狂跳不止,趕緊用牙咬著手臂,怕自己呼吸聲太大。這時候我眼角余光看向窗外,又是嚇得夠嗆。

只見譚東宇竟然是將腦袋鉆進窗戶裏,瞪大眼睛看著我。現在天色比較晚,他那臉色看著黑黝黝的嚇人。我連忙閉上眼睛,想著眼不見心不煩。

與此同時,外面響起了一種脆響聲,好像是有人在咀嚼大米,嘎吱嘎吱的脆響。我覺得應該不可能,那些可是大米,不是煮熟的米飯,怎麽可能有人吃得下去。

天色慢慢黑下來,我閉著眼睛,努力想讓自己睡著。開始的時候怕得很,屋裏屋外都有動靜,但我這房間沒人進來,慢慢地也就放心了一些。後來,我真就睡著了。

睡著睡著,我聽見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屋裏漆黑的很,什麽都看不清。

“江成,我們走吧。”

在我身邊,忽然有聲音響起來,我立即就聽出是譚東宇的聲音,連忙朝旁邊看去,黑暗之下,哪兒果然隱隱約約有個人的輪廓,但太黑了,看不清楚。

我閉著嘴不說話,譚東宇則一直在重復這句話。他一直說,江成,我們走吧。江成,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