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荷花池下的棺材

話分兩頭,有一天大胖子李大愣去趕白事會,⒌⑨⒉某戶有錢人家出大殯發喪,他冒充僧人去念經超度,蹭一頓吃喝討幾個賞錢,臨走的時候順手牽羊,偷了個蛐蛐兒罐子,尋思回去逮只蛐蛐兒放裏面養著,拿回來一看罐子底,頓時兩眼發光。

只見那蛐蛐兒罐子底下,落著三河劉的款兒,可把李大愣高興壞了,因為那個年代非常講究這個,尤其是清朝末年,提籠架鳥,捧名角鬥蟋蟀,在八旗子弟王公貴族當中蔚然成風,想當年滿清八旗鐵甲進關,橫掃天下,剛開國時候的女真人生活在深山老林中,山林之中野獸多人煙少,那些女真人漁獵為生,按史書上記載,人如龍,馬如虎,上山如猿,下水如獺,能騎善射,悍勇絕倫,這麽厲害的民族,打進關內坐了天下,也是東征西討開疆拓土,可到了清末,這些八旗子弟,把祖宗的本事全部還回去了,連兔子都不會射,成天只顧吃喝玩樂,愣把大清朝給玩垮了,玩的東西五花八門,鬥蟋蟀僅是其中一項,頂頭的蛐蛐兒抵得過白銀萬兩,名蟲必須配名器,有好蛐蛐兒沒好罐子也讓人笑話,罐子又是傳輩兒的東西,反而比蛐蛐兒更值錢,頂有名的罐子叫三河劉,是三河一位劉姓師傅做的,劉師傅手藝高超,他做的蛐蛐兒罐子在京津兩地備受追捧,留到民國以後,變成了很值錢的珍品。

其實三河劉的真罐子底下不落款,帶款兒的全是仿制,唯恐別人不知道是三河劉,李大愣不懂這套,他以為撿到寶了,拿去找買主,有多大臉,現多大眼,讓人家好一通奚落,破罐子一紋不值,氣得李大愣把罐子摔在當街,碎片恰好崩到了路人的額頭,劃了個口子滿臉是血,那位還是個惹不起的主兒,賠給人家不少錢才算完事,這些天走背字兒,急等著錢用,他找郭師傅去借,可郭師傅和丁卯忙於追查連化青的下落,只出不進,身上也瓢了底,仨人無奈,實在是閑不起了,被迫去幫短兒賺幾個錢應急。

幫短兒說白了就是打短工,北運河邊上總聚著一群人,大多是泥瓦匠,哪家用人就到這來雇幫短兒的,工錢是一天一結,當天李善人花園的荷花池清淤,要雇七八個人挖泥,也不用你會什麽手藝,有膀子力氣吃苦耐勞不怕臟就行,工錢按天結算,一天一塊錢,還管兩頓飯,那些泥瓦木匠仗著有門手藝,又嫌天氣悶熱,不願意幹這種出苦力的活兒,那哥兒仨急等著用錢,既然有活兒也就不多挑了,況且給的錢真不算少了,在老龍頭火車站貨場上扛一整天大包也就是這麽多錢,扛大包那活兒能把人累死,相比到李善人公園荷花池挖泥這份事情,可要輕松多了,仨人興高采烈,以為撿了便宜,當天就跟著雇主去挖淤泥,沒想到從荷花池下挖出一口棺材。

冰窖胡同李善人造的花園,始建於清朝末年鴉片戰爭前後,由本地一位姓李的大鹽商斥資興建,命名為“榮園”,清朝鹽商有得是錢,蓋的園子很奢華,仿著蘇州園林的格局來建,民國中後期已經是半對外開放的公園了,解放後正式改為人民公園,公園門口是毛主席親筆提的字,園中有片很大的水塘,長滿了荷花,四周點綴的假山寶塔,亭台樓閣樹木繁盛,每到盛夏的夜晚,滿塘荷花綻放,涼風送爽,月夜下蛙鳴陣陣,風景宜人,是個乘涼消暑的絕佳去處,據說當年李善人花園剛建成之後,家裏財路不順,曾請風水先生來看,風水先生說這花園的形勢妨主,因為池塘的形狀如同奔馬,奔馬沖財,改風水要動兩個地方,一是池塘邊多種樹,樹多就把馬攔住了無法奔跑,二是馬腿一帶的池塘面積擴大,李家依照風水先生所說,在花園裏多值樹木,擴大荷花池的水面,還在園中起了一座藏經閣作為鎮物,後來幾易其主,變成了隨便進出的公園,面積不大,南北長三裏,東西寬兩裏,公園內景致不錯,尤以夏季觀賞荷花著稱,可就在這片荷花池的邊緣,有塊地方總是積滿了淤泥,荷花無緣無故枯萎。

園方只好雇人來清理淤泥,郭師傅和他的兩個兄弟在內,一共找來七個幫短兒的,每人發了把鐵鍬,先把那些枯死的荷花拔下來,然後挖出淤泥,裝到小車裏推走,這份錢可不好掙,烈日暴曬,淤泥惡臭,頂著三伏天的毒日頭挖淤泥,渾身的臭汗臭泥,好在錢給的不算少,一天兩頓飯,饅頭和綠豆稀飯管夠,挖到第二天晌午,荷花池子被挖成了一個凹坑,坑底露出一些塌碎的古磚,扒開混著臭泥的殘磚,下面露出漆黑的棺材蓋子,幹活兒的人們一看這下面有古墓啊,消息傳出去,引來不少人看熱鬧,滿池淤泥,這些人只能站到遠處看,郭師傅就發現圍著荷花池看熱鬧的,可不光是人,還引出來了一些很奇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