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永隔奈何

真阿強霎時面如死灰,搖搖欲倒,而冬蕗似乎並沒有再正眼看他,只是盯著厲鬼阿強不放,厲鬼阿強微微一怔,似乎並不敢直對冬蕗的雙眼,看看李老伯,低下頭道:“是,不是我殺的。”

“可是你有殺我的念頭是嗎?”

李老伯慌忙道:“這個我來解釋一下。”

厲鬼阿強攔住他道:“是,我有。”

“是這樣的啊……”冬蕗閉上雙眼,長長的睫毛上似乎有晶瑩的東西在閃動“因為什麽呢?”

厲鬼阿強道:“因為那時我沒有了理智,有卑鄙的想法,想得到你。”冬蕗道:“所以就寧願剝奪我的生命是嗎?”厲鬼阿強擡起頭來坦然地道:“我知道你恨我,我今天來就是為了讓你能解脫怨念的。冬蕗,無論你有多恨我,請你再聽我最後一次話,回冥界去吧,難道做了五十年的怨魂你還不覺得辛苦和孤獨嗎?鬼,終歸是要輪回的。投胎才是你的歸宿。”冬蕗猛地睜開雙眼道:“最後一次聽你的話?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恨你嗎?我從來都聽著你的話啊!”冬蕗的話像是最深沉的震撼,厲鬼阿強痛苦地閉上雙眼,他的愧疚折磨了他五十多年,如今快要到達頂點了。

“我出生在一個沒落的貴族家庭,媽媽是當時美國首屈一指的華人富豪的獨生千金,爸爸是新近崛起的新銳,實力一度與外公家持平,外公家本著經濟聯姻的目的,根本沒問媽媽的意願,急急地舉辦了號稱唐人街最浩大的婚禮。媽媽對於這場不是由她自主的婚姻很反感,但她為了不傷父母的心,還是接受了。在婚禮的那天,媽媽第一次見到了爸爸,被他那種叛逆和不羈的魅力所吸引,雖然她在日記中寫這場婚禮是嫁給她所不愛的人,但是結婚之後,她真的瘋狂地愛上了爸爸,他的人格,他與眾不同的處事和做人態度,一舉一動,無疑和媽媽在自幼見慣了的貴族社會裏迥然不同,就像在汙流中注入了清流一般。爸爸也很敬重媽媽,因為她的容貌,因為她的才華,婚後,他們生活得非常幸福。媽媽在詩歌裏吟哦道:‘白雪公主又和王子倘徉在神話的湖邊,旁邊盛開著已經滅絕了的紫荊花。’我還沒有出生,但是我想,那一定是幅非常非常美麗的風景。”李老伯和田音榛對望一眼,均感到莫名其妙,見到阿強冬蕗應該會萬分激動才是,為何卻在這個時候扯起什麽家世來?何健飛心中暗道:“原來是貴族之後,怪道我看她舉止似乎受過十分嚴格的教育,跟常人有所不同。”

“我的出生是一個不祥的禍端,當我呱呱墜地時,恰好是羅斯福新政推行,我爸爸的集團遭到嚴重打擊,股票一瀉千丈,資產迅速萎縮,最後更相繼破產。我爸爸用盡辦法仍然一籌莫展地看著集團被解散。那時起,爸爸愛上了喝酒,他回來還把前來勸告的媽媽用皮帶打了一頓。我那時還小,什麽都看不見,可是我可以體會到媽媽的驚異和恐懼,還有眼淚那鹹鹹的味道,我爸爸把媽媽關了三天,聽仆人說,我媽媽因為無法接受爸爸的改變,為了事業而鞭打女人,這是多麽卑劣的行為啊。媽媽抱著我也不想吃東西,只是哭,最後活活餓死在桌子旁邊,懷裏就抱著不滿一歲的我。爸爸不肯收留我,仆人只好把我送到我外公家,外公雖然還不至於破產,但是他看了看我皺眉說了一句話:‘這是害死她媽媽的禍種,留在家中幹嘛?’為了使我不影響到家族的生意,他們把我送來這裏讀書,由我媽身邊最忠心的仆人侍侯我的起居,教給我應有的禮儀。我十歲那年,她給了我一個精美的小本子,告訴我那是媽媽特意留給我的遺物。我翻開它,上面只有一行字:‘一個男人若是真正愛她的女人,是絕對不會去傷害她的,所以爸爸不愛媽媽。我親愛的女兒,你自己要擦亮你的眼睛。’”話說到這裏,幾乎所有人都聽出了話中的含義,冬蕗緩緩道:“因為傷害,所以不愛,雖然這樣的說法有點絕對,可對於你這種一向慎重的人來說,我幾乎可以肯定我走的是跟媽媽一樣的道路,愛上了一個傷害自己的人。”何健飛突然大叫道:“小心!”紫金缽脫手而出,冬蕗早在手裏準備了一縷毒性極強的怨氣,趁大家不備猛地施放了出去,厲鬼阿強正聽得神魂顛倒,哪裏有什麽防備,幸好何健飛的紫金缽及時趕到,將毒氣擋了回去,冬蕗見偷襲不成,轉頭一抓,將田音榛抓了過去。

冬蕗突然慢慢地擡起頭來,長發緩緩向兩邊散開,何健飛一陣緊張,以為會看到什麽恐怖的流血景象,誰知露出來的竟是一個相當清秀美麗的臉孔,怪不得那麽多人為之瘋狂。李老伯不由呆了,他甚至懷疑自己看錯了,冬蕗的眼裏分明有兩滴大大的淚珠,連何健飛也愣在那裏,在鬼界是絕對不允許有人界的感情出現,這樣會絕對削弱自己的法力。“原來你一直知道我是喜歡你的,你居然還親手害我,你若不來,我或許有超脫的一天,你既然來了,我永遠都是一個殺人的冤魂!”說著,長發飄飄,臉孔已變得異常恐怖,整個身體泛上了一種青色。“音子?!”何健飛見田音榛給她掠了去,驚怒交集,臉色已變得相當可怕,驀然提高了音量:“冬蕗,你聽著,如果音子有什麽三長兩短,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我會讓你痛苦千世萬世,永受折磨!”冬蕗聽罷,哈哈大笑三聲,提著田音榛消失在冤鬼路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