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雪嶺妖圖 第三十四章 血

這會兒,我們已經沿著雪龍山北行了很長一段距離,回頭望去只余下白茫茫一片,風雪肆掠下,將來時的腳印瞬間掩蓋了。眾人七手八腳的紮營,一行十三人,四頂帳篷,速度很快。

我們翻出固體燃料點燃,用一口自帶的小鐵鍋煮了些雪水,就著吃幹糧。這幫倒鬥的素質不高,一邊兒咒罵著嚴寒的天氣,一邊兒東拉西扯,高談闊論。我和豆腐識趣兒的不吭聲,啞巴沉默的坐在篝火邊緣,冰冷的臉部線條有一半都隱藏在黑暗中,漆黑的目光盯著手指尖的食物,極其有規律的慢慢咀嚼,神情都沒有變一下,與周圍嘈雜的氛圍顯得格格不入。

我下鬥這麽多次,還是第一次跟這麽吵的隊伍前進,聽著時不時傳來的粗鄙笑話以及亂噴的口水,我連吃東西的心情都沒有了,又冷又乏,只想鉆入帳篷裏睡覺。

就在此時,啞巴停止了進食,冷冷的吐出一句話“閉嘴。要麽吃,要麽滾。”這聲音不疾不徐,不算打,冷冷的聲調如同一枚消音彈,嘈雜的隊伍裏,聲音戛然而止。一些人訕訕的摸了摸鼻子,識趣兒的閉嘴不言,默默吃東西,多余的話也沒有了。

豆腐咂舌,在我耳邊耳語說“真牛叉,我啥時候能混到這個地步?”

我低聲道“你一輩子也不可能。”我倆都是耳語,說話聲音很低,但我話語剛落,猛然瞧見啞巴犀利而冰冷的目光,猛地看向了我和豆腐,那目光仿佛洞悉一切,看穿了我們的偽裝一樣。

豆腐嘶了一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我和啞巴的目光在跳動的火光中交匯,只覺得一陣巨大的壓力。我看著他凝固不動的身形,在一刹那間,仿佛是在盯著一張照片一張陳詞的照片。

很快,這張照片活了過來,啞巴似乎只是在警告我和豆腐,不要竊竊私語,隨即便收回視線。直到進食完畢,隊伍才重新開始吵鬧起來。在這種時候,啞巴是不會管的。

我們照樣輪流安排守夜,兩人一組,啞巴本人可以不參加,因為是領隊,有特權。剩下的十二人,每兩人一組,大約一個半小時換一次,也就是說,我們有九小時的休息時間,從現在算起來,大約是早晨六點起床,加上收營和吃飯的時間,估摸著八點可以出發。

我和豆腐為一組,由於我倆是不怎麽出聲的悶葫蘆,看起來比較好欺負,因此守夜時間,被安排在了中段,這是最不爽的,因為睡一半就得被弄起來,守一個半小時才能繼續睡,不利於休息。其實我覺得,在這雪山裏面,守不守夜是無所謂的,平日裏露宿守夜,主要是為了提防野獸,但現在是在雪山裏,又加之是二月底,在滇地氣候還比較冷,因此更是風雪肆掠,根本不會有什麽野獸出沒。

只是啞巴這人雖然話不多,但卻十分謹慎,根本不給眾人這個偷懶的機會。帳篷為三人一組,我、呂肅還有豆腐一個,眾人比較給呂肅面子,因此他和那個叫蒙蒙的姑娘守第一班,守完就能一覺睡到大天亮。

我和豆腐縮到帳篷裏,人在寒冷的環境中特別容易犯困,往暖和的睡袋裏一鉆,便睡了個昏天黑地,做了些光怪陸離的夢。也不知多久,我們被一個人叫醒了,是那個會縮骨功的瘦小個子,代號好像叫‘黑泥鰍’,他肩頭猶自帶著白雪,臉上紅彤彤的,說話冒著寒氣,搖著我肩膀說“嘿,該你們了。”

豆腐揉了揉眼睛,頂著雞窩腦袋,迷迷糊糊從睡袋裏鉆出來,打著哈欠說“好困,雪山裏有什麽好守的。”

黑泥鰍只是笑了笑,說“這個你去問吳老板,我睡了,你們趕緊起來。”接著便離開了我們的帳篷,側頭一看,呂肅也早已經睡了,無聲無息的。豆腐腦袋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睡眼朦朧,就差沒流口水。我考慮到豆腐身體素質不行,需要好好休息,便說“我一個人就行了,你繼續睡。”

豆腐聞言來了精神,甩了甩腦袋,說“那不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我太了解豆腐了,說“行了行了,別裝了啊,心裏高興的不得了吧,別跟我來這一套,睡你的覺。”豆腐見被拆穿,嘿嘿一笑,說“明晚我也給你放水。”接著便縮回去睡大覺。

我穿上衣服,戴上沖鋒衣的帽子坐在了火堆旁。雖然我們人多,攜帶的物資充足,但為防發生變故,因此能源上盡量節約。火堆是固體燃料,因此燃燒的並不大,勉強能禦寒。這會兒正是半夜,雪山裏寒風呼呼的刮著,氣溫下降的更厲害,即便穿著專業的極地禦寒服,也覺得身上發冷,手指都凍僵了。

守了許久,我決定起身走一走,活動活動凍僵了的筋骨,一邊兒看時間,還有整整一個小時。度秒如年,我以為已經很久了,結果才過去半個小時。眾人的帳篷,按照東南西北四個方位排列著,篝火在正中央,我繞著篝火圈子小步跺腳,發出哢嚓哢嚓的踩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