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舞會驚魂(7)

真是這樣嗎?

聰明如你,把什麽都想到了,唯獨沒有想到自己。

“大森林,我還有一個願望。”我擡起眼睛看他。

“你說吧!”

“能讓我再看看你的眼睛嗎?”曾經,我就是迷戀上這雙深邃如浩海的眼睛,它在腦海裏植了根,發了芽,無論怎樣也揮之不去。

他沒有再像以前那樣有過激的反應,只是輕聲說:“好。”

我看見他從容地擡起手,摘掉了那個充滿陰霾的大墨鏡,一切了然,我卻想暈倒。

“大森林……”我抱著他哭泣,心中波瀾無法平息。

他的額頭鬢角,像燒紅的烙鐵烙過,而左眼……已經失明,眼眶周圍還有彈片夾過的痕跡。這傷烙下時,那疼痛會是怎樣的無以復加,我無法想象。

我輕輕撫摩他的傷口,眼淚撲簌:“疼嗎?”

他淡淡地說:“這裏,這裏,還有這裏,胸口上的三處致命傷都已愈合,臉上的更不會疼了。就算再撕心裂肺,皮肉一旦長上也會忘了疼。人的命其實沒那麽脆,縫巴縫巴就長好了。”

“你是怎麽離開緬甸的?”這是我心中永遠的遺憾,當初明陽沒有帶走他。

“人生處處都有奇跡,不是嗎,明陽也曾經在景洪熱帶雨林受過重傷昏迷,險些喪命,可是事後他又跟你說了多少呢?男人哪有不受傷的,只要還完好地站在你面前,那就是一切都過去了。你該相信絕處逢生,對吧?”

“那……河口那老頭子呢,他怎麽會放你回來?”

“我去的時候老頭子已經不在那間屋子了,人去樓空。”他輕嘆一口氣,無限輕松地深呼吸,“我在那裏等了一個星期,有人寄來一張照片,是老頭子在神農架新照的,他的雙腿竟奇跡般地站立起來了。我恍然大悟,他已經重新開始面對生活了。那雙腿是受到生活變故的強烈刺激引起的心理暗示而殘,卻不是真正地廢掉。如今他站起來,就是生活恢復了動力,他已經去追求新生了。”

是啊!我們每個人都需要重生!鳳凰尚且須涅槃,何況人呢?

前面的草坪上,明陽和狄爸爸一少一老還在攆著刺猬轉圈圈,活力十足。我們看著那個輪椅上風燭殘年的老人,他已失去至愛的妻子,仍能樂觀地活著,我們難道不應該樂觀地看待生活嗎?

“堵住!刺猬跑過去了!”明陽沖著我大叫。

我“啊”的一聲跳起來,說實話還真挺害怕這渾身長刺的小東西。它一看見還有人怕它,馬上又朝我沖刺過來,似乎不撞南墻不回頭。我正愁無處可逃,大森林已經一把將我抱起。

“哥!”明陽興奮地沖上來,三個人抱作一團,“你回來了!太好啦!”

哦!終於團聚了。真好!

我不能再待下去嘍!不然我的學業一定荒了。明陽打趣,是不是荒得長草了?我氣鼓鼓地催他:“求你啦!我的簽證可不可以快些辦呀?”大森林在河口一天就辦好了,這家夥辦了五天了還在拖延,成心不讓我走。

“咦,”他還沾沾自喜,“你終於求我啦?”

“是呀!少爺!”我歪著腦袋圍著他轉,就像他堵截那只刺猬,“少爺!少爺?少爺?!”

“哎呀!好啦!”有沒有看錯哦!他也會臉紅?

“我早就辦好了,在我房間裏。”

“啊?”我一個高八度的嗓音差點把房頂掀起來,“那你不給我?”

“我……不是,舍不得你走嗎!”他抓抓頭,心不甘情不願地乖乖去房間裏拿出綠本本。

我用對待蘋果那招對待他,直直地拿頭撞他的腦門兒,像撞鐘一樣“咚”的一聲響,他捂住腦袋晃了一晃,站穩了像看外星人一樣瞅我:“過來!讓我看看你那腦袋是什麽材料做的?”

我抱著簽證抿著嘴就笑,撒歡地朝庭院跑。他在後面氣急敗壞地追:“別跑!讓我檢查檢查!看是不是換成了鐵腦袋,省得機場安檢把你扣?下……?別跑……”

我親愛的蘋果啊!我就要回到你身邊啦!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上飛機之前,明陽和大森林去機場送我。明陽雖然十二個不情願讓我走,可還是送了我一個象征伯恩的小熊公仔,但我覺得這熊長得有幾分像澳洲的卡拉熊。我正把臉埋在熊仔柔軟的絨毛裏欣喜著偷偷樂時,大森林遞給我一部手機:“出來這麽久了,該給蘋果回個電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