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歸來兮(5)

“大森林還活著?”她拿床單頂在腦袋上,下巴快要脫臼了。

“最後槍聲響的時候我腦袋裏一片空白。大森林擋在我面前,血漿飛出,我昏厥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顛簸的汽車上……我面前只有明陽了……”

“明陽?”她打斷我,“明陽又是誰?”

“這個……”我咬一咬嘴唇,“這話……要從頭說起了。”

直到熄燈鈴響起,明陽的來龍去脈,我才算交代清楚。燈滅了,一片漆黑,看不到蘋果的表情,只聽見她有點懊惱的聲音:“唉!真是的,你不早說,大吉普還在亂彈琴撮合你跟莫言。”

我沉默下來。她還在誇誇其談:“對了,你聽說了嗎,咱們學校又出命案了!”

“呃?”我驚詫,“什麽時候的事兒?”

“今天才傳出來的,小道消息。”她端著茶杯又鉆進蚊帳,“以前我就聽說過,咱們學校從七九年開始每年都要死幾個人,不是四個就是八個,反正都是雙數,從沒死過單數。”

“你聽誰說的?”

“咱們學校每次都這樣,一出事就封鎖消息,怕影響學校的招生,更怕有人刨根問底。”她壓低了聲音說,“管理學院傳出來的消息,前幾日她們學院有個女孩兒和男朋友在晚上去了東門外的古城樓。這男的不是個東西!碰見三個民工耍流氓,他把那女孩子丟下自己跑了,結果那女孩兒被人強暴?了……?”她抱著茶杯咕嘟咕嘟地咽水,憤憤不平,“真無恥!要我說這男的趁早撞死算了。”

“後來呢?”

“後來,這女孩子回宿舍之後跟誰也沒說,可是委屈得難受。看來她是做好思想準備了,想幹幹凈凈地上路。她去澡堂洗了個澡,穿戴好了之後就在更衣室服毒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就是咱們宿舍樓後面的大澡堂嗎?”

“咱們學校不就這一個澡堂嘛。”

“哦。”不知為何,我有心惶惶的感覺。

“你不記得了?昨天我們去澡堂洗澡,剛走到門口就被人堵回來,說裏面在檢修水管。我才不信呢!檢修怎麽也是隔個大半年才來一次,沒理由不到一個月又來了。我就去打聽打聽,那女孩的室友都在哭。學校雖然讓封鎖消息,可是學生的嘴是堵不住的。我就知道澡堂裏面出事了。”

“是自殺?”

“管理學院的女生在整理那女孩的遺物時發現了兩封遺書,一封是給她恨的那個男人的,一封是向父母告別的。唉,如今的孩子真傻!為這麽個畜生值得嗎?她該早點認清這個狼心狗肺的男人,早些離開他……”

勸別人時,我們總是振振有詞。殊不知,輪到自己的時候,是否也能理智鎮靜。

“東……城墻?”我後脖頸發涼,今天晚上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她盤腿而坐,看著窗外的那輪滿月感嘆:“有時候我有種感覺,這個大森林,他真的是為你而生的。”

“我希望他是為自己活著。”這是心裏話。

我們又胡亂侃了一通,臨睡時,蘋果再三交代:“我跟你說啊,市政府在咱們學校東門外新修規劃路,東門現在可亂,你千萬別亂跑。有些民工素質很低,誰是歹人又沒在臉上寫字。”

“好,我聽話。”我舉手保證,“那每年我們學校都會發生命案嗎?這又是怎麽回事?”

“這是一代一代畢業生傳下來的說法。你看你上次遇到的於慶那事兒,圖書館裏就多了兩條人命。無獨有偶,三個月前,在新建成的理科綜合樓也發生了一起強奸案。”

“啊?”我知道的,“是西門邊新建成的白色建築?”

“是啊,就是那個!”她說,“大樓剛落成兩個月就發生了命案。咱們學校同樣采取慣用的手段:封鎖消息。”

“怎麽回事?”

“理科樓新落成後人氣並不高,還是有很多學生習慣去老十號樓上自習。出事那天,有個女孩兒獨自留在五樓公用教室溫課。中午十二點封樓,午休時間大樓裏基本沒有人。下午兩點半鐘大樓重新開放,再有學生去五樓上自習的時候就發現,那女孩兒已經死在自習室了。她衣衫不整,是被人掐死的。”

“那……這案子抓到兇手了嗎?”

“談何容易?我們學校有四萬多人,且不說兇手是校內人還是校外人,光學校封鎖消息這一條,要破這個案子就難如登天。況且學校還安撫受害人家屬,叫他們不要報案。表面上說是保護受害人的顏面,實際還不是怕影響學校的名聲。”蘋果憤憤然,“想想那女孩兒遇害前多痛苦,偌大一個教學樓,叫破了嗓子都沒人聽見,不但被侮辱,還被活活掐死。人都死了還顧什麽顏面?叫兇手逍遙法外,不是給壞人再犯案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