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被剝皮的臉(2)

“告訴我,這個指紋是怎麽回事?”尹琿前腳一踏進屋,歐陽雪便迫不及待的用手指了指窗戶,一副坦白從寬的表情。

“難不成我臨走前還不能扣下玻璃,跟老張打個招呼嗎?”尹琿對歐陽雪的胡攪蠻纏早就恨意濃濃了。

“當然可以,不過怎麽會這麽巧,在兩個人遇害的當晚,你都是最後一個見到他們的人,而且問題恰恰在於……”

“整個現場,除了死者之外,只有你這個指紋!”歐陽雪咄咄逼人的揚起了下巴。

“昨天我來這裏拿我的私人物品,臨走前發現保安亭裏有些古怪,所以就留了個心眼,但當時因為霧氣太重,看不到裏面的情況,就拍了拍這扇玻璃和老張打了聲招呼,看到他沒事,我也就走了,這兩個女孩子,還有那個司機,都能作證。”尹琿可沒時間跟歐陽雪在這裏玩偵探遊戲,匆匆說了幾句,便進入了現場。

整間屋子就像是被泡在血水裏三天三夜一樣,到處都是飛濺的斑斑點點和腥臭刺鼻的氣味,如果不是歐陽雪還在邊上,他甚至有進錯房間,穿越到了阿鼻地獄的錯覺。

“法醫竟然判定是心臟病復發?”尹琿仿佛聽到這本世紀最為滑稽的笑話:“我的歐陽大督察,我得向你指控,舉報。這家夥肯定是三天沒吃的,餓的兩眼冒金花了吧?這種水平還能當法醫,真是……令人發指。”

“是這樣的。”聽到尹琿一而再而三的對自己的同僚冷嘲熱諷,歐陽雪卻是破天荒的沒有生氣:“這位張老先生是心臟病復發,死之後才被人給剝……剝皮的。”

歐陽雪都這麽說了,尹琿也不好再理會這件事,只是問道:“能不能讓我看一看老張的屍體。”

聽到這句話,歐陽雪的臉上馬上露出了一絲驚恐的神色,輕輕地搖了搖頭,卻沒有正面回答尹琿的問題,同時側過頭去瞥了眼墻角,好像擔心老張突然詐屍般的跳起來一樣。

尹琿觀察到,當他提出這個問題時,房間裏每個人的臉上都布滿了深深的恐懼,同時都盡量地靠著墻根站著,好和屍體保持著較遠的距離。

尹琿有些奇怪地看著這些人,房間裏只有一盞老化了的燈泡發出的昏黃的光亮,這讓尹琿感到非常的不習慣。他努力地睜大眼睛,感到眼睛似乎快要爆烈一樣疼痛。盡管這是白天,開不開燈都無所謂,但尹琿依然看不清周圍的人的面孔,那些人的臉上一片模糊,好像全是一張張的平面圖,沒有眼睛、耳朵、嘴巴和鼻子,仿佛這個保安亭完全和外界隔絕似的,一個朗朗乾坤,一個黑如墨染。

這時一陣風從外面吹了進來,吊掛在房梁上的白熾燈泡被吹得搖晃起來,亮光也跟著不停地晃來晃去,就像在和嚴冬進行一場爭奪地盤的攔鋸戰。每個人的影子都倒映在四周斑駁的墻面上,形成巨大的重疊的黑影。影子在墻上時高時低,時長時短不停地變幻著,就像是背著自己主人在偷偷跳著自己喜歡的舞蹈。

尹琿又問了一下,房裏依然一陣沉默沒有人回答他。

“算了,你自己掀天床單看一下吧!”歐陽雪終於開口了,然後輕輕地吸了一口氣,看她那張微微有些發白的俏臉,好像是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才說出這句話來一樣。

尹琿看著房間裏的這些人滿臉恐懼的神色,難道一具屍體真的有這麽讓人感到害怕嗎?尹琿心裏有點想嘲笑這些膽小的警察,但是他笑不出來,因為他自己知道,什麽事都有一個適應的過程。

當初自己初到殯儀館在老趙頭手下做助手的時候,就有一次碰到一個兇殺案,一對分手的情侶在房間裏激烈地爭吵著。吵著吵著男的竟然把女的從九樓推了下去,女人驚叫一聲,重重地摔在了堅硬的水泥地面上,摔得頭碎骨烈當場死亡,鮮血和腦漿流了一地。尹琿當時雖然練了點膽色了,但忍來忍去還是沒扛住,當場就嘔吐起來,而且以後的日子一連幾天都沒有食欲,腦海裏不停地回想著當時的場面,精神變得非常脆弱,有時連睡覺都不自覺的感到害怕。

經過近半年的錘煉,尹琿變得越來越沉穩老練,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見了屍體就吃不下飯的年輕人了。現在屍體在他眼裏只是一件等待裝飾的禮品,再也不是讓人產生恐懼的根源。大概現在這些警察的心情和自己當年也是一樣的吧?

風停了,燈泡也停止了搖晃,燈光重新穩定下來,照射在每個人的身上。尹琿這時才想起,自己只是來送老張一程的,而不是來研究這裏人對待屍體的態度的,於是便來到屍體旁邊,剛要伸手揭開床單。這時風又吹了起來,床單的邊緣不停地擺動起來,好像要自己從屍體上飄下來一樣。